萧轶狠狠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压下他本能发出的哭腔:“而不是你真的……真的把我当,——弟子看待?”
萧轶本想说“心悦之人”,但他看到秦长愿那一双紧抿的唇,下意识改了口。
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从胃部开始,沿着食道向上割,直接割到秦长愿的喉咙。
他有千言万语要解释,比如他一开始是真的想要好好对待萧云今,将自己毕生所学教给他,他也是见他哭会自责,见他笑会开心,见他生病会慌乱。秦长愿从未如此笃定过,他确实是喜欢萧云今的。
虽有欺骗,但感情却不是假的。
但他唇瓣开始剧烈颤抖,最终,却只能说出苍白的三个字“对不起”。
萧轶沉默了一瞬,眼中的光寸寸熄灭。
“那你喜爱之人,是清帝吗?”
他本想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但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闭了嘴。
秦长愿“腾”地站起身,双眼通红,大脑一片空白:“萧云今,你混蛋。”
他不擅长吵架,只擅长打架,但这个时候他绝不能按着萧云今揍一顿。
他嗓音颤抖,有些委屈的样子。
萧轶将那个玉佩扯下来,给秦长愿送回去,他站起身,拖着一条有些跛的腿,哑声道:“打扰了,师尊。”
玉佩还没有被他的身体焐热,伤腿落地时的刺痛也没有阻止他的脚步。
秦长愿没接那玉佩,他眼睛死死盯着萧轶:“你戴着。”
萧轶将玉佩往秦长愿手里送,秦长愿始终不接,萧轶拧眉,直接松了手。
羊脂玉佩跌落在地,悉数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长愿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碎成三块的玉佩。
“萧云今,你何必,糟践人呢。”
萧轶明显没有想到秦长愿不会接下玉佩,他也怔了片刻,却很快镇定下来,眼眸是阴郁的黑:“秦长愿,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说完,他推开门,毫无留恋地迈入漫天风雪之中。
留下一句话:“师尊,打扰了。”
从前他不肯叫“师尊”,是因为他怯懦,心中藏着未发而隐秘的感情,羞于喊出这两个字。他觉得直呼秦长愿姓名,两个人就是平等的身份,更像是互通心意的爱侣。
但现在他终于毫无阻碍地喊出疏远的“师尊”二字,证明他认了。
师尊永远只是师尊而已。
门关上的一刹那,秦长愿双腿失力,跌坐在了地上。
外力破坏符印,造成反噬,秦长愿终于没再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正好洒在了碎裂的玉佩上。
秦长愿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徒劳地将玉佩拼上。
他秦长愿,终于自食苦果。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惊人的求生欲:听我的,很快就过去,妈妈不允许他俩吵架啊啊啊【顶锅盖
蠢作者以稀疏的发量担保:他俩会甜甜甜的TvT
感谢小天使们,鞠躬,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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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六九·血箭
秦长愿吞了一粒辟谷丹,长出一口气,将屋子收拾回原样,小心地将玉佩收回芥子袋里,刚一出门,立刻有凉风灌进他的领子里,他瑟缩一下,心中突然有些委屈。
那件大氅他要是留在手边就好了。
他一直都怕冷,便加了两层灵力护体。
他边回将军营帐,边计算着,距离萧轶蛊毒发作还有十天,他希望萧轶不要忘了才是。
不要让他的努力全都白费。
他暂时无法分心去考虑萧轶蛊毒的事,他现在要回到将军营帐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他的剑刃上还有清帝残留的妖气,要趁着妖气未散之时找到清帝藏身的地方,穿云弓恰好能够做到。
不管怎样,他都要给丧心病狂的清帝一个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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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愿回到营地,发现氛围比昨天他们来的时候还要沉闷,他疑惑地看向周围将士,却发现那些将士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迅速抽离视线。
当秦长愿扭回头时,又感知到那些人重新将视线放到他身上。
他不再管这些,加快步伐往颜真的营帐走去。
有将士进去通报,没过一会,颜真亲自出来迎接。
见到颜真亲自出来,原本就将目光偷偷往秦长愿这边望的将士更是毫不遮掩了,直接转头看他。
秦长愿有些受宠若惊,颜真热络地邀请他进到营帐里面去,秦长愿耐着性子,一直与颜真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但他在进到营帐里之后,辛苦维持的淡然表情就崩裂了。
萧轶先他一步,坐在颜真的下首位置,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听见门口的动静,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垂着眼帘注视着杯中的茶叶。
“秦公子,萧公子刚才已经把事情都说清楚了,”颜真神情激动,“真的对不住,是我们之前有眼无珠,我代替落花城的所有人向你们道谢,我也终于能对齐将军有一个交代了。”
秦长愿只听见了颜真在他耳边聒噪,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萧轶的身上。
萧轶终于抬起头,向他礼貌地颔首。
秦长愿的心仿佛一瞬间就被刺穿了,破开的血洞向外淌着血,带着冰碴的冷风却一直往里面灌。
颜真大笑着将秦长愿安排在了萧轶的旁边,他亲自为秦长愿倒了一杯茶。
他从来都不喜欢喝茶叶,这些风雅之事都与他无关。
秦长愿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委婉地向颜真提出自己来意。
他想让颜真为他打开城楼的们,他要登顶,他要在高处,射出那一箭。
颜真表情有些为难:“秦公子,锁天关距离落花城将近万里,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是在超出我的认知,你如何保证这一箭会沿着你想的方向走?”
秦长愿没有因为颜真的怀疑而生气,他脸上挂着寡淡的笑容:“我留了一缕清帝的妖气,我会竭尽全力保证那一箭不射歪,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萧轶也将杯盏放到桌上,清脆的白瓷碰撞声打断了秦长愿继续要说的话。
颜真的脸色稍有缓和,他问道:“那不知秦公子想什么时候借用城楼?”
“越快越好,”秦长愿盯着颜真的眼睛,“时间拖得越久,妖气散得越快,到时我担心完全消失,那我们唯一占有的先机就浪费了。”
颜真脸色凝重,他拧眉:“秦公子,就算我是个凡人,我也知晓若是射出这一箭来,定是要耗尽你的全力,你的身体——”
颜真说话的时候,萧轶始终低头看着自己衣袍上的纹理。
秦长愿笑着:“没关系,我这一趟本来就是来助落花城和北疆脱险的,能做的都要做了才对。”
颜真仍旧不放心,他又看向萧轶:“萧公子,我觉得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万一有妖物偷袭……”
“没关系,让他做吧。”
颜真一怔。
他本想让萧轶劝一劝秦长愿放弃这种想法,他实在不忍心见到秦长愿虚脱的样子,更不希望他们两个在他这里出了问题。
秦长愿觉得心里闷得难受,强撑出一个笑容:“颜将军,我有分寸。”
颜真最终犹豫一会,还是疏通了一切,让秦长愿顺利登上城楼。
在他们出去之前,萧轶率先站起身的,秦长愿看着他走路很稳,料想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那颗吊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修者的身体本就自愈能力更强,昨天他又喂给了萧轶那么多上好的丹药,萧轶再不恢复才是真正有问题。
秦长愿将穿云弓握在手中的时候,颜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打断秦长愿的准备工作,拧着眉问:“秦公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秦长愿随口应道:“像谁?”
颜真道:“无念真人。”
秦长愿的身体瞬间一僵。
颜真又很快否定了自己:“不过,只是像,无念真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秦长愿擦拭着穿云弓,余光一直瞄着在一旁冷漠站着的萧轶。
萧轶没什么反应,身体站得笔直,他目光已经自然而然地望向遥远西方的锁天关方向了。
落花城与锁天关相去近万里,在凡人的能力之中射出这一箭是天方夜谭,但若是修者有自身灵力加持,将灵力灌注在箭翎上,射出这么远的距离,不是不可能。
秦长愿也不再耽搁,他剑指缠绕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妖气,骤然在剑刃上割破手指。
殷红的血珠成串似的落下,却没落到地上,血珠不断溢出来,逐渐凝结成一支血色剔透的箭。
萧轶脸色微变。
箭凝结成型,秦长愿立刻搭箭拉弓,传说中无人能拉开的穿云弓,弓弦泛着锋锐的冷蓝光芒。
秦长愿深吸一口气,全身的灵力都集中在了双手上。
他轻而易举地拉开了这柄巨大的弓,他专注地凝视远方,搭箭拉弓的姿势非常漂亮。
萧轶盯着他看了一会,又将目光移开。
逐渐地,秦长愿身周起了风,狂啸的风将秦长愿包围其中,颜真受不了这种猛烈的罡风,他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