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挽弓
第二天,荣映醒来的时候有点懵。
他不是在单家喝喜酒,怎么回来了?
房门被推开,齐宴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对上荣映的不明所以的眼神,他的态度诡异的比之前好了许多:“公子醒了?昨日你喝多了酒,睡在了单家的客房,宴席散后才被老爷带了回来。”
“哦,这样啊。”
荣映头疼欲裂,捂着脑袋怎么都想不起昨天的事,眼前突然多出一样东西,荣映抬起头去看。
齐宴面无表情:“厨房给公子备好的醒酒茶,喝了应该会好点儿。”
荣映伸手去接,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偷偷抬眼看向齐宴:“那个···”
齐宴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低着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收拾:“公子有事?”
“没,没有。”不确定自己昨天喝多了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荣映心虚地摇了摇头,见齐宴转身要走,他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叫住了齐宴:“那什么,我跟你提过的,前些日子修园派人送来了请柬,说是要请我们去参加城外的一场武试。”
齐宴回身看向他,不明白他这个时候突然提到武试是什么意思。
荣映放下杯子,从一旁的书里抽出了请柬,“我对那个没兴趣,但修园这个人即使不能结交也最好不要交恶,所以这场武试我决定让你代替我去。”
说这话时荣映一脸的不在乎,反正他是不会说自己看到修园这张请柬时有多高兴,毕竟齐宴早点和修园勾搭上,就能早日走上人生巅峰,自己也就能早点完成任务复活。
见齐宴还在发愣,荣映把手又往前伸了伸:“在发什么愣?拿着啊。”
齐宴的目光不知不觉的移到了荣映的手上,片刻后,他接过请柬:“好。”
四月初,暮春时节已过,风中已有柳絮飘飞。
傍晚时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止住了荣映想要出门看看的心,他命人搬了张藤椅放在檐下,整个人窝进椅子里,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人还没有回来?”
一旁陪侍的小厮往雨幕外看了看,道:“禀公子,齐弓师还没回来,或许是被这场雨拖住了脚步。”
荣映翻了个身,懒懒道:“也对,下这么大雨,他应该会等雨停了再回来。”
话音刚落,院门口突然有脚步声传来,荣映急忙起身去看。
齐宴冒雨一路跑回封府,到了荣映的小院门口,还没来得及迈步跨过门槛,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屋檐下的一双眼睛。
彼时荣映整个人半坐半卧在藤椅上,他的身上搭着一张白色兔毛毯,头发有些乱,因为有些急,看过来时的眼神中还有没来得及隐藏的担忧。
齐宴本来要落下的脚步停在了半空,他低下头,收起不该出现的情绪,稳步进入到了院中。
“公子。”
荣映看着他头发上不断滴落的雨水,以及他湿透的衣衫,皱了皱眉头:“怎么没有带把伞?”
“赴会之时没想到会下雨。”
荣映从藤椅上起身,随手一甩,手中的毯子的径直将齐宴兜头盖住:“那你不会等雨停了再回来?本公子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蛋?”
齐宴眼前一片白茫茫,说实话他也不只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同是参加武试,其他人大多是选择在修园安排的别院中休息一晚,要不就是多在会场停留一段时间,等待雨停。只有他一个人,不顾修公子的挽留,一头扎进风雨中。
双手抓着毯子,齐宴闭了闭眼睛,隐约嗅到了与公子身上相同的气味,他猛地睁开眼睛,将毯子从头上扒拉下来,用手紧紧攥着。
荣映还在说些什么,齐宴全没有听进去,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青年,脸色一会儿变了一个色,神情复杂。
“怎么不说话?我问你武试的结果,你没有跟上次那样又丢了本公子的人吧?”
齐宴回过神,将所有的情绪如数隐去:“此次武试并非简单打斗,只是大家聚在一起谈论了些武学上的东西,说不上什么结果不结果。”
“是吗?”荣映背着手看雨,声音幽幽,仿佛染上了雨水的潮气,听在人耳中朦朦胧胧:“那那些人有没有欺负你,是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看你不起,要是有,你可以如实告诉我,我封泠手下的人,没有平白受人欺负的道理,说出来,我会给你出气!”
齐宴想起来在武试上见到的赵家小姐,默了默,他用余光看向院子外面隐隐绰绰,自他去参加武试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影,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子多虑了。”
而且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不说,荣映也能从跟着他的那些护卫口中得知事情始末。
荣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转开眼,他这也是迫不得已,是卫尚说现在还不是齐宴离开蟾宫城的最好时机,他自然要严防死守,不能给齐宴任何逃走的机会。
不过快了。
荣映偷偷看向齐宴,两边嘴角向上微微翘起,时机马上就要到了。
齐宴离开后,荣映招了招手,守在墙外的一名武仆跳了进来,半跪在地上:“公子。”
“起来回话吧。”
“是,多谢公子。”
荣映一边端着杯茶水喝水,一边往藤椅那边走去,懒真的是会变成一种习惯,他来到这个世界别的没学会,倒是被封家养尊处优的生活惯出了一身毛病。
所以说他还是早日离开的好,不然日子久了,到时候就算复活了,说不定也会变成一只混吃等死的米虫,失去独立生存的能力。
为了保留住自己勤劳小蜜蜂人设的荣映:“武试上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
“特别的事?”武仆想了想,道:“倒是没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不过···”
想到自己是被派去监视齐宴的,武仆觉得还是要把和齐宴接触过的人中,唯一有那么点特殊的人挑出来仔细说道说道的好:“中途休息时,属下看到赵家小姐去找了齐弓师,两个人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功夫,赵家小姐就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了。”
荣映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吗?”
武仆一脸愧色:“我们没敢靠得太近。”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没听到就算了。”荣映心颇大,他舒舒服服的往藤椅上一躺,挥了挥手:“好了,任务完成的不错,带着你的人一起下去领赏吧。”
武仆一脸喜色,对着荣映拱了拱手:“多谢公子!”
入了夜,荣映洗过脸,阻止了小厮要帮他拿擦脸布巾的动作,自己从架子上抽了一条毛巾,放进热水中浸了浸,捞出来拧干,热腾腾的擦了脸。
“好了,你出去吧,把水端出去倒了,然后就可以回自己的房中睡了,我这里不需要伺候。”
“是。”
小厮早习惯了公子日常生活中的这个变化,他端水出了门,正要放下水盆回身关门,从一旁伸出来一只手臂拦住了他:“我找公子有事,你先去忙吧。”
小厮犹豫了一下,房里的荣映似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是齐宴吗?让他进来吧。”
齐宴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外的小厮又站了会儿,这才端起地上的水盆,一步两回头的往院子外面走去。
房间里,荣映正要把脱下来的外衣挂起来,见齐宴进屋,便顺手又把手上的衣服披在了身上。
齐宴见状,默不作声的垂下了眼。
“大晚上的不去睡,齐弓师很闲嘛,还是说想来跟本公子聊聊天?”
齐宴被说的脸色有片刻的不自然,但很快被他掩饰掉:“属下此来是想告知公子一件事。”
荣映笑眯眯的坐在床边:“哦,是吗?什么事?”
齐宴一直低着头不去看荣映,他总觉得昏黄烛光下的青年不太对劲,白日里看了只会让人心生厌恶的许多表情,此时再去看仿佛有着让人心绪不定的魔力。
有关赵扶芊的事,他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觉得反正最后这人也会知道。但回房后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脑海中都是这人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的场景,思索过后,还是决定自己来说明原委。
“事情有关赵家小姐”,齐宴的语气听不出一点起伏:“属下知晓公子心悦赵家小姐,但那个女子绝非良人,还望公子三思。”
荣映没想到齐宴会跟自己说这些,他脸上表情空白一瞬,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哭笑不得。
不过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缓缓将语气放冷:“你是在发什么疯,大晚上的来我这里嚼舌根子,说的还是一个女子,真该让芊儿妹妹来听听,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齐宴没有想到荣映会是这种反应,难道那些武仆没有把赵扶芊纠缠他的事情告诉这人?
他楞在原地,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想要解释他说这些话是因为今日赵扶芊为了见他,特意找人帮忙要了请柬,又在中途休息时找上他,明里暗里的勾引他,并且说封泠的坏话。
“赶紧出去吧,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