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荣映至今不肯相信自己是被一个跳江自杀的人给砸到水里淹死的。
再然后,他迷迷糊糊的随着人群排着队走过了奈何桥,正准备接过孟婆递过来的一碗孟婆汤时,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突然就把他从人群中提了出来。
“你,暂时不能去投胎。”
语气严厉,冷冰冰不带一点温度。
之后,荣映被带到一间屋子里,和他们公司的办公区格局差不多,里面分成了一个个小隔间,还有不少人在办公。
除了工作人员,他到时候里面还站着一个男人,那人低着头,听到开门的动静才朝荣映这边看了一眼,荣映不知怎么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戚,他对着那个西装笔挺精英范,明显与房间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高大男人点了点头,虽然不见对方有什么回应,荣映也不生气。
没什么好气的,大家生前可能是天差地别,但现在死都死了,计较那些没用干嘛?
带他来的那个黑兜帽没有关心房间里的其他人,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在荣映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他身上之后,递给荣映一份文件,一板一眼道:“我刚看了一下你的资料,你的情况比较特殊,阳寿未尽,按道理说我们应该把你送回去。”
荣映听到“按道理”三个字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先别高兴。
果不其然,黑兜帽顿了顿,接着说:“但是你又确实是死了,再加上你死的时机很不凑巧,我们这里负责借尸还魂的部门前不久因为公司裁员刚给撤消,所以说你要回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荣映张了张嘴:“什么办法?”
黑兜帽咳嗽一声:“自救。”
荣映:“……”
说实话到现在荣映都不明白对方那个“自救”是什么意思,不过因为据说他没有投胎的权限,要想继续活着只有复活这一条路,所以荣映只能选择跟着黑兜帽一起去了一个实验室一样的地方。
黑兜帽,也就是荣映的负责人,叫做卫尚。荣映按照他的指示躺进一个胶囊状的密闭空间里,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封泠。
颇显人道的半个小时适应期里,除了荣映,一切都是静止的,这也就给了他一点时间去接受现在所处的世界和封泠的身份背景,以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卫尚的声音在荣映的脑海里突兀的响起,他对荣映解释此行的原因,说是自救的方式就是完成相关的任务,而实验室为他发布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折磨这个世界的男主,齐宴。
······
封父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儿子在院子里不知怎么地昏了过去,他紧张了一瞬,一只脚都要踏出书房的门槛,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封父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后吩咐道:“告诉小姐,让她去看看。”
说着,自己关上了书房的门。
听到下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封父倚着门叹了口气,前几天和一个老朋友聊天的时候提到了各自的小辈,老朋友说起自己的儿孙一脸自豪,封父当时就是情不自禁的抱怨了一声自家儿子不懂事,没想到那个老朋友立马就激动了起来,拉着他的手一直摇,让他不能不在意。
原话如下:“养不教父之过,对儿孙们的教导不是小事,千万不能不当回事!”
然后对着封父就是一通教育,还传授了他一套教导儿孙的秘法,第一条就是让家里人不能太惯着。
不能惯着······
封父自觉对着儿子那张脸是狠不下心来,现在听到儿子可能生病了的消息虽然担心,但···谁能没有点小病小痛,自家儿子都那么大个人了,有点什么事自己就眼巴巴的凑过去,不是惯着是什么?
所以他不能去。
而封清是姐姐,探望、关心弟弟很正常,算不上惯着,所以让她去就可以了。
荣映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帷帐。齐宴在不远处守着,荣映觉得无聊,正想要和他说说话,问问那根被刚捞上来的莲藕怎么处理了,那边房门就被推开了。
封清走了进来,身后一众侍女鱼贯而入,手上还都捧着各式木盒和托盘,荣映单手支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不料手臂无力的情况还在继续,手下一软又跌回了床上。
齐宴敛眉垂眼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封清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将东西放到桌子上,而她自己则是快步走到床边,把荣映扶了起来,顺手往他背后塞了个枕头。
“我没事”,荣映冲封清笑了笑,“就是正午在太阳下晒了太长时间,头有些晕,我躺会儿就好了。”
齐宴闻言不着痕迹的瞥了床上的人一眼,晒了太久?他们在荷塘边呆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两盏茶的时间,而且初春正午的太阳根本不毒。
虽然不知道封泠为什么不说实话,但齐宴觉得,对方当时像是被噩梦魇着的样子不会是作假。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连人命都不当回事的纨绔,什么梦会把他吓成这样?
齐宴有些好奇。
“找大夫来看过了吗?”齐宴发呆的时候,封清已经用手去试弟弟额头的温度了,“你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平日里的补品也不好好吃,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前些时日爹他托人买了几根野参,这次可不准再偷偷把药汤倒了。”
荣映顺着封清的视线看过去,几个侍女已经把桌子上的木盒打开了,里面赫然是几株药参。他看不出来这些东西的好坏,但光是看着也能看出肯定不便宜。
荣映摆手:“我身体好着呐,哪里用的着吃这些?拿走拿走,爹买的让爹去吃,天天吃这个非把我吃吐了不可!”
封清却像是听多了弟弟这样的话,她脸色不变,显然并不准备把弟弟的反抗当一回事,她抬手招来自己的贴身侍女:“把楚大夫找来给公子看看,再顺便把野参拿去厨房,交代他们加在公子平日的膳食里。”
荣映听着她安排,想说自己真的没事,被封清瞪了一眼,就缩着脑袋不敢再开口了。
其实封清和他印象中古装剧里的大家闺秀的形象差不多,都是温婉和顺的,但唯一不同的一点,也不知是不是受原主影响,他不太敢对着这位笑意盈盈的姐姐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就好像,敢反驳的话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荣映沐浴着封清温柔恬静的笑,梗着脖子听那个已经见过几次的老大夫把脉之后的嘱咐话语,而封清则在确定弟弟没什么大碍之后,就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了。
走到门口,她再次回过头,不厌其烦的重复:“不要忘了吃药。”
看到人离开,荣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后脚就有人把补药送了进来。
荣映:“······”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向自封清进来就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齐宴,皱着眉头恶声恶气道:“你,赶紧把这些喝了,一滴都不许剩!”
齐宴的手指痉挛一样跳动了一下,他抬起头,愣了片刻,没有反驳,只是木然的端起装有野参汤的药碗喝了下去。
荣映见状,虚脱一般滑进被子里,哎呀妈呀他可太难了,应付男主的同时还要应付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家人,想要拿自己用不上的药材来给小可怜男主补补身子,都得装作一副是自己不愿意喝让他帮忙毁尸灭迹的嚣张模样。
封清也是,拿这么多补药来干嘛,他亲弟弟早就死了,他一个暂住居民,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身体补的再好也没用啊,他要是真喝了不就成了暴殄天物?
就好比明知道瓦罐是漏的,还非要往里面添水。
第7章 挽弓
封清及笄那年定下了婚约,对方是封父在文苑相交多年的好友的长子,名叫单庭。荣映因缘巧合之下曾见过未来姐夫一面,对他的印象就是一表人才,与封清很是般配。
但是因为前几年单庭一直奔忙于前程,无暇他顾,所以两家商量之后,就把封清的婚期往后推了推,直到今年,那家人总算是传来了准信,姐夫高中探花,可以喜上加喜了。
封父与好友定下了婚期,就在三月底。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离封清出嫁的那天越来越近,封清本人与平日相比并无异常,倒是其他人,比如荣映,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嘴角咧着一整天都没放下来过。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二十八,封家里里外外挂满了红绸,就连两扇朱门上的大红喜字,都是封父亲自动手泼墨写就。
封家后院,丫鬟仆役们忙中有序,来来往往间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荣映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热闹场景一时不免有些感慨。
成亲了啊。
他死前还是单身,连个对象都没有,更别提结婚了。但是先不管婚后如何,眼前的场景光是看着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他如果顺利复活,也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
婚礼是不用想了,他的财力最多能支撑他出国做个登记。两个人在父母面前过个明路,两家人坐到一起和和睦睦地吃个饭,对他来说就是最理想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