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的一瞬间,四面而来的惊呼声立刻入耳。
至于有多不堪,不用听大抵也知道。
沈惊蛰将染了血的锥刺扔在了孟哲脚边,端起了已经盛满猩红的铜盆,一步步朝着校场外的孟庄主走了过去。
“花寻哥哥呢?”再次开口的时候沈惊蛰又换回了那副尖声尖气的嗓音。
单听有些突兀,但配上这幅外壳却也不怎么找得出破绽。
“他方才走了,小姑娘你看,这事不宜迟,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先继续好不好?”方才孟庄主还见着花寻。
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踪影。
“我不管,我要找花寻哥哥。”沈惊蛰仗着现在这幅皮囊小巧讨喜,不遗余力的借此发挥优势,直接把那盆“血”摔到了地上,虽然没溅出来多少,但让人看着还是胆战心惊。
其实只要分寸的当,这种小性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谙世事,当真像个未化形完全的小猫妖。
如果过于沉着冷静,反倒容易露了马脚。
“好好好。”孟庄主见此也没什么好办法,赶紧朝着身侧的小厮吩咐道,“去把择清仙君找过来,事不宜迟,快去。”
其实花寻也没怎么走远,不到一刻钟就被带了过来。
沈惊蛰见着花寻来了,下意识的往上凑。
然而也不知道是身上的血腥味吓着花寻了还是怎么地,对方竟是先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脸色一如既往,但沈惊蛰就是感受出来了几分疏离。
沈惊蛰见此非但没有退缩,反倒是一个健步直接抱了上去。拽着花寻的衣服示意他低头附耳过来,手上还比划着什么。
花寻见此只好作罢,把他放到地上,俯下身子听沈惊蛰说话。
听完之后花寻蹙了蹙眉,“你认真的?”
沈惊蛰点了点头。
花寻顿时有了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沈惊蛰见此将嘴角咧出来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仰着头望着花寻。
仗着现在自己这幅皮囊比自己实际年纪小,在花寻面前吃香,自然是要可劲儿的卖乖。
花寻本是想说什么,最终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再问。
“庄主是这样,我这姑娘说了,她回去写副方子,掺着这血引熬就行。然后看看结果,如若挺过这一轮,往后就算没事儿了,如若是没挺过,接下来还有另外几条路。”这些底稿都是先前商议好的,在腹中背了千百遍,现在说起来自然是胸有成竹,“我们会再留两日观察,彻底医治好孟少爷之后再离开。”
“也好,那事不宜迟——”
“衣服上全是血,我不要穿着,要换下来。”沈惊蛰没等庄主说完,又一次努力掐着那副尖细的嗓音说道。
花寻到底是和他相处的久了,还是能听得出破绽,不禁一身鸡皮疙瘩。
庄主见此也没生气,对身边的侍女说道,“映月,带她——”
“要花寻哥哥一起。”
“映月,带他们去,正好新下来了一批绸缎,给她裁衣服罢。”庄主完全没计较沈惊蛰的不讲道理,依旧是不愠不怒的。
沈惊蛰也知道,孟言孤彻底好转之前,孟庄主都会这么不愠不怒的。
两个人被侍女带进别院之后,沈惊蛰瞧着侍女已经走了,才收敛了脸上那副痴傻的样子。
换回了本音清了清嗓子,“花寻?”
“嗯?”
“就是……方才,也和你说了,那盆其实是猪血。”沈惊蛰说到这儿挠了挠头,“不是看他当时在九重仙阁里……所以就给他了一点点教训,不会死人的,毕竟接下来他还需要他的帮助。”
花寻方才也看见了,孟哲在校场中间,下半身除了亵裤什么都没穿的状态。
一时间花寻也分不清,到底沈惊蛰是为了算账,还是为了满足他自己那点儿见不得人的爱好。
毕竟沈惊蛰做出来什么事儿花寻都不会奇怪。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碎片还给孟哲……”
“横竖孟家这般对他,就不信他不怀恨在心。他那个性子,虽然是在正道人士的耳濡目染之下长大的,但估计是出身卑微,骨子里到底还是暴戾。”
“出身卑微?”
“花寻不知道么?他……”沈惊蛰想了想,刻意避开那些尖锐的侮辱性词汇,“母亲是从事有关风月的边缘行业的。”
“我说的含蓄,但剑庄的其他弟子花寻也看见了,根本就没人待见过孟哲。不过这些话估计孟哲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表面上别看他那样,心里记得清楚着呢。”
花寻没接话。
“既然他也恨,那我就帮他一把。”沈惊蛰说完之后将垂在耳侧的鬓发在指尖打了个弯儿,“孟庄主……能活到现在不遭天谴当真是命大福大。”
沈惊蛰说完之后见着花寻一头雾水,“他曾经也是在天庭当了几百年的差,才回孟家继承的剑庄,要不是当了那么些年的差,也不会知道碎片的重要性。”
“而且,他可是对花寻做过十恶不赦的事儿。”说道最后一句之前,沈惊蛰刻意顿了顿,为的就是让花寻听清楚。
“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花寻有些疑惑。
然而疑惑之后……花寻不知道怎么地,倏地想起来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听到的那句,“花寻体内可是大有玄机,光是妙不可言不说,哪怕仅仅是行双.修之法,也能助人功力大增。”
想到这儿花寻不禁一个寒颤。
然而还没扥个沈惊蛰再次开口,便瞧着方才那个小侍女匆匆从院子外面快步走来。手里还抱着一个木制的托盘,上面放着的丝绸远远看去就知道造价不菲。
“久等了。”小侍女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来,奴婢替——”
“不要你帮我换。”沈惊蛰这声音和性格切换的倒是快,“要花寻哥哥帮我。”
被点名的花寻其实很想转头就走。
侍女见着花寻回避,又劝道,“小姑娘,这男女之间到底是又别,您这般年纪已经可以婚嫁了,贵客兴许是不方便……”
“不要,以前都是花寻哥哥帮我换衣服帮我洗澡的。”
花寻:“???”
“这……”小侍女瞧着花寻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有些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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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花寻哥哥,那个……嘤嘤嘤……
花花:我没有诱拐少女,真的没有,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帮你洗过澡也没换过衣服,别瞎说啊。
惊蛰:在远寒观那会儿你忘了么?还不让我睡地上一定要睡在你身边。
花花:???
惊蛰:你这个人好薄情。
第83章
经历了先前的种种之后,孟哲基本上已经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免疫了。
本来上一次被放回去的时候这件事儿应当就这么作罢。
然而孟哲到底不是那种被按倒地上都毫无怨言的主,虽然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至于私底下蠢得大发脾气或是抱怨。
但难免有些情绪外露,其中包括去孟言孤的别院探病的时候,冷着脸进去冷着脸出来,一副走形式的样子。
本来和庄主之间就多有矛盾,这么一来被带去问话是绝对免不了的。
不过和孟哲和庄主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一向不苟言笑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少主,破天荒第一次顶了嘴。
基本整个剑庄乃至山门之外都能听见庄主暴怒时摔砸瓷器的声音。
再然后刚没回去休息两日的孟哲便又一次跪到了校场中间,这一跪就是跪到了择清仙君和另外一位贵客来访之后。
众目睽睽之下,孟哲毫无波澜的理好了衣服,从地上爬了起来,尽量将步子迈的稳健,有意忽略四周投来的锐利目光。
其实也只能表面上忽略,心里却还是在意着的。
或者说孟哲一直都是在意着周围的目光,明面上是麻木,但心里其实甚至说是敏感都不足为过。
回到自己的地方的时候孟哲才蹙了蹙眉,扶着墙缓缓的蹲了下去,大半天都起不来。
这么一蹲,孟哲才想起来了一件最要命的事儿。
前两日大抵是因着真的激怒了孟庄主,连着孟七都被调去别处做事了。
现下这小院里自然就剩下孟哲一个,除了偶尔有几只栖落在屋檐上的麻雀,便再无生气。
“咳咳咳——”
想到这儿不知怎么地,似乎是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扎了一下,引得孟哲一阵猛烈的咳嗽。
紧接着便是一阵浓烈的铁锈味由下自上涌了上来。
孟哲还没来得及找帕子,满腔的铁锈味就先一步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已经不是猩红色的,而是几近发黑的褐色。一朵朵血花在衣服上触目惊心,再配上孟哲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当真跟命不久矣了似得。
其实孟哲也并不觉得难受什么,应当是积压多时,今日不过正好满溢罢了。
既然衣服已经脏了,孟哲便没有再强求什么,直接用袖子擦拭干净了嘴角的污渍,一言不发的扶着墙,又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没方才走的那么稳健,三步一扶墙,五步一趔趄的走到了书房,孟哲才踉踉跄跄的挨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