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剑庄,剑法自然是了得,来一个杀一个来十个杀一沓的同时肩头上还能再抗一个。
战况持续了半晌,孟哲瞧着怪物爬上来的速度减慢,这才反手抓握住剑柄,对着已经闭合不怎么透光的窗棂一通乱凿。
孟哲手中的明渊剑自然也不是凡品,再是坚韧的枷锁到了剑下都能化作泥水,三下两下也便开辟了这条生路。
然而从窗子探下去,一望不见底,要是纵然跳下去准个儿得粉身碎骨。
但是孟哲瞅准了楼阁上突出来的一层层房檐,思量了半晌,在怪物们再次逼近之前,最终还是深呼吸了一口,“孟七,抓紧别松手。”
说罢之后孟哲一刻也没多做停留,直接跳了下去。
急速下降之中,孟哲只觉得自己肩头忽然一疼,想必是孟七那小子吓得,顿时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油然而生。
快落地的时候孟哲看准时机,猛地将手上的长剑插.进了屋檐的之中以此缓冲。
不过到底屋檐年久失修,承受两个人的体重有些勉强,停顿了一会儿,孟哲直接随着将这一大块儿房檐一同摔了下来。
有过缓冲之后就好了很多,虽然不疼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不会粉身碎骨。
孟七倒是没事儿,因为身下垫着个人,连这点儿疼痛都免了。
“……从我身上起来。”孟哲疼的连话都说不囫囵,尤其看着孟七毫发无损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快点儿,别让我帮你下去。”
都重复第二次了,孟七自然是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愣了须臾,跟活下油锅的鱼似得,连忙蹦了起来,试图将地上的孟哲扶起来,“少主,我不是——”
“你少吵吵两句我就能多活几年。”孟哲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回头一看,随着两个人跳下来的地方,还有许多已经散架了的人骨落下,想必一路追下来时看不见路。
“就说沈惊蛰那个老狐狸突然跑路事出有因,果不其然。”孟哲一面说着一面咬着牙从地上艰难的站起来,“碎片在哪儿他们就会跟到哪儿,咱们赶紧从这个怪地出去。”
“那为何方才来时没有见着这些怪物?”
“没意识到方才那个姓沈的压根就没起杀心吗?步步躲闪,也不出击,应该是知道这儿的机关机制,怕是不能见血。”孟哲说罢将外层的衣袍脱了下来,徒手撕成布条,“把腿伸过来,给你包上。”
孟七听闻之后整个人一愣。
何时孟家剑庄的少主亲自这般对待过下人?莫不是临死之前最后给予一方温暖,上路的时候也好轻松些?孟七想到方才孟哲说过把他喂怪物的。
“少主,小的自己来吧。”
孟哲不耐烦的砸了咂嘴,没再多话,直接上手拽过他的腿,仔细的将淌血的伤处一一包扎上。
然而刚没碰到,孟哲便瞧着他有往后躲的念头,又一把抓了回来,“别乱动。”
“少主,这不合规——”
孟哲没等他说完,倏地抬起来头,直勾勾的望着孟七的眼睛,压低声音问道:“再说一遍?”
孟七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想说的。
孟哲动作熟练,三下两下便替他收拾妥当,又问道,“站得起来吗?”
孟七听闻之后赶忙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不过到底是伤的不轻,方才都没能成功站起来,这会儿自然也不行。
“上来,我背你。”孟哲叹了口气,最终一腔咆哮尽数化作无奈,“快点儿,我们没多少时间。从来时落下来的莲花池底有机关,应该可以回去,我当时注意到了。”
孟七没敢动。
倒不是不知道此时情况紧急,只是前半生太过规矩,加上这一次孟哲着实反常。
小的时候倒还亲密些,还能在孟哲翻墙偷偷出去玩的时候当个放风的。但是成年之后,除了孟哲允许,连近身都不敢,更何况往对方背上爬,没被打断腿就算万幸了。
“你要我重复几次?出门在外,哪儿来那么多规矩?我还能真把你丢这儿喂怪物不成?”
孟七这才半信半疑的趴了上去,“抱歉,让您费心了。”
趴上去的一瞬间,孟哲便从后面抄了他一把,防止他掉下来。确认将人拖稳了之后,才迈开步子,朝着莲花池的方向飞奔而去。
颠簸之中,孟七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得见孟哲的侧颜。棱角分明,两侧的鬓发沾着汗水紧紧的贴在脸侧,唇峰微抿,神色严肃。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但孟七却总觉得比以往多了些什么。
无法用言语表达,但总归是能感受的到。
也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年幼相逢,所以孟七的印象便停留在了最初的那个孟哲身上,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今日不过是凑巧有机会近看,这才恍然意识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孟七忽然发现了一件这么多年朝夕相伴都没发现到的事儿。
孟哲虽然乍一看算得上瘦削,但其实肩膀很宽,而且温度也不同如他常年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容,尚是温暖,且令人心安。仿佛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躲在这幅肩膀后面就是天地无恙。
==
花寻说完之后直接选择了把脸埋在膝间。
一个是这个姿势可以减少些晃动的感觉,第二便是能单方面的回避沈惊蛰的目光。
然而也不知道是江上风浪猎猎作响掩盖了花寻的声音,还是其他什么缘故,说完之后花寻久久都没听见回应。
“沈惊蛰?”花寻瞧他没反应,又开口试探道。
“怎么了”这一次沈惊蛰回复倒是快。
花寻瞧着他恨不得把无辜二字刻在脸上,又耐着性子重新问了一句,“方才……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沈惊蛰满脸写着不解。
花寻:“……”
沈惊蛰瞧他不接话,这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回想起了什么,脸上顿时多了几分不悦,“哦,花寻赶我出去对吗?我问花寻是不是如此厌恶我,花寻默认了对吗?”
颠倒黑白的能力还真有一套,花寻心想。
然而刚想回答,却是忽然遇见了一波风浪,拍的小船直摇晃。
要是搁以前花寻自然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今非昔比……
反驳的话到嘴边没出口,便换成了死死的咬着下唇,以免泄露出来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
实在是折磨。
万蚁噬心的感觉怕是也不过如此,这么多年来,花寻堂堂男儿,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沈惊蛰见花寻不接话,不悦更是加深了几分,“果真如此厌恶我。不过花寻越是讨厌,我越是要在花寻面前晃悠,直到晃悠到花寻不讨厌我为止。”
“求你……出去一下。”大约又过了半晌,风浪似乎平静了些,花寻才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了一句。
“我不。”沈惊蛰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然而答完之后,又将目光重新落回花寻身上,“花寻你是不是哪儿难受?”
“嗯。”
“让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沈惊蛰说着便自顾自的爬向花寻所在的那个角落里,准备伸手去探他额头上的温度。
然而还没碰到便被花寻一把拍开了,“沈惊蛰,玩也有个度行吗?出去,回避一下,锁现在还在我身上,所以难受。”
一字一顿的说完之后,花寻只觉得脸上灼烧的感觉更甚了几分,只得又将头埋得低了些,“这回听见了吗?”
自花寻说完之后,船舱内气氛忽然凝固了,良久没人接话。
这一次花寻可以确定沈惊蛰听见了,只是不肯行动。
“那个,我帮——”又过了须臾,沈惊蛰才试探性的接道。
然而话没说完,便被对方的眼神给逼了回去,“我的意思是,我闭着眼睛,花寻可以捂着,保证不偷看。因为花寻自己可能没办法——”
“好的我出去。”
沈惊蛰最终还是悻悻的退了出去。
花寻瞧着终于把他给打发出去了,迫不及待将下裳解了开来,心想总算是能从苦海里解脱出来。
船舱内虽是狭窄,但拉下帘子之后便是漆黑一片,满心的羞耻也会在这种环境之中稍稍放宽些。
花寻将沈惊蛰打发出去的时候只是想着,不过是个东西,随便一拽便能取出来,只是位置不太方便。
然而现下到了这种境地,花寻才发现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大抵是为了防止滑落,锁上面还有许多细小的暗扣用来固定,根本不是随便一拽就能扯的出来的。
花寻总算是意识到方才沈惊蛰为何迟迟不肯出去,甚至要求闭上眼睛……
不过花寻到底是个不认输的,又自己试图折腾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力的倒在船舱里。
还不如方才蜷缩着好受。
花寻犹豫了须臾,心想这一关横竖都得过去,早死早超生。干脆心一横,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将帘子掀开了一个小角,伸手去拽了拽外面坐着的沈惊蛰。
“沈惊蛰。”
“怎么了?”沈惊蛰吹了半晌江风,身子都冻僵了打半,然而刚想掀开帘子,却是被按捺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