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叙不主动说话,萧清和在问与不问的问题上来回徘徊,两人一路无言,他紧绷着一根弦,倒也不觉不自在,不一会儿,钓月湖的一隅就远远映入两人眼帘。
钓月湖十分宽广,站在一边望不尽另一边的尽头在何处,泛着盈盈水光的湖面上有些许游人正泛舟赏景,或小酌几杯,或吟诗作画,或举棋对弈,脸上均带着令人安心的笑意,闲适非常。
立在船头的船夫带着顶部尖尖的草帽,强壮有力的手臂一下一下辉浆划水,还有许多成双成对的鸳鸯在浮水嬉戏,不时溅起水花,发出潺潺的水音,与游船上的浆划出的声音合在一起,唱曲儿似的。
偶尔有游船经过,它们也不怕生人似的,安然自若地用坚硬的嘴轻轻啄着自己光亮羽翼遮盖下的皮肤,啄完又再次投入与伙伴的嬉戏打闹,重复做着这些事,乐此不疲;
稍有些疲惫地游人就在湖间岸边的凉亭中歇脚乘凉,手中的蒲扇带起清凉的风,此时写在脸庞上的轻松与享受半点不作假,岸上的游人或撑伞漫步,或驻足而观,无不享受此情此景,在这里,可以放下所有烦心事,放下所有虚伪的假装,忘掉艰难的处境,尽情感受清风拂面,感受鸳鸯成双,感受湖水波光。
“我觉得这湖该叫忘心湖。”萧清和一手挡住额头,在烈日下眯着眼睛说。
“从何说起?”宗政叙望着宽广的湖面轻声问道,其实他心里已经觉着无聊了……
“你看这些人,”萧清和双脚立在原地,上身左转转右转转看着慢步来往的行人,“他们或赏景,或赏人,有的人忘却了烦恼,有的人甚至忘记了志向,这地方太适合避世。”
宗政叙带着些愕然地望着他,有些跟不上眼前这个蠢货脑袋里的运作,宗政逸臣以为他最多不过解释个忘忧之意出来,却不想到这蠢货说话倒是有那么一两分深刻的。
宗政叙不觉笑出声,目光停留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如实调侃道:“他人忘记志向与否我无从得知,倒是你,有几分像被丈夫遗忘在家的怨妇,如此愤懑不满是做什么?”
“我……”萧清和脸颊有些热,磕磕巴巴地说:“是个男人都有志向……”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己都臊得慌,志向?他萧清和哪来的志向?他显然是燕雀,而非鸿鹄。只是不知为何,他不愿在宗政叙面前表现得毫无志向。
萧清和将紧握的拳头放松开来,将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并拢作扇状,快速在脖颈处扇动,欲散去那灼热的薄汗。
宗政叙并不回话,还是那副笑得温文尔雅的样子。
不知为何,萧清和突然觉得,这个人,或许不是他看到的样子,他看到的,只是宗政叙想要别人看到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天……棠不坑以前写文也太啰嗦了……
第11章 游湖
“清和,脸皮这么薄可不像你,至少不像初次见面就敢艳语调戏他人的你。”宗政叙望着他,戏觑道。
萧清和想到那日的情形,脸更热了,怂兮兮地说:“你不是没听到吗……”
他萧家小少爷调戏过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上了床榻,污言秽语张口就来,从不曾现在这样觉得羞臊不堪过。
“我当日不也没拒绝?”宗政叙淡声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萧清和听得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更多的是难以自抑的兴奋,他扑上去拽着宗政叙的衣袖,激动得有些吞吞吐吐,“你这是……答应我了?”
宗政叙爽快地点点头,戏笑道:“答应归答应,我可做不了清和的娇妻。”
“可,可是,你方才说……”萧清和一脸焦急,手脚并用,却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从宗政叙口中听到的那层意思。
宗政叙万分“贴心”地简言解释道:“清和为妻。”
萧清和呆愣片刻,而后喜上眉梢,一颗脑袋点得飞快,连声道:“能,当然能!”
声音洪亮得令周遭行人都纷纷侧目,“别说做宗政的娇妻,做你的牛马都乐意!”
宗政叙竖起食指,放至唇上,示意萧清和小点儿声,而后带着几分笑意朝周围脸上神色复杂的游人微微躬身表示歉意。
萧清和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他此刻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意思考,满脑子都是“他答应了!他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他有些贪慕地望着宗政叙,像是望着自己的所有物,目光放肆,丝毫不加掩饰与收敛,朝着宗政叙笑得春光灿烂,黑若墨染的双眸此刻更是如滴了水一般,亮晶晶的,眼眸中溢满的情绪几乎是要跳脱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眶,直奔宗政叙。
真是个什么都藏不住的小孩子。
宗政叙心头觉着些许烦躁,实在受不住这炽热的天气,也实在受不住身旁那双眼眸中流露出来的同样炽热的目光,他在离湖边不远处找到船家,付了租金,而后回来拖着还在在原地傻笑不止双颊已被晒得通红的萧清和上了船。
“回神了!”宗政叙伸手在萧清和眼前晃了晃,无奈道:“你这般一直傻笑,路人便会误以为我未过门的娇妻脑袋坏掉了。”
“叙叙,你可考虑清楚了?”萧清和努力收了收脸上的痴笑,可还是难免有些“漏网之鱼”。
分明是自己抛出去的问题,却是全然没有给对方做出回复的机会,他生怕宗政叙反悔似的,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就算没有考虑清楚也来不及了,我是万万不会放你走的!”
宗政叙见他神态认真,突然起了逗笑的心,他嗤笑道:“若我非走不可呢?”
萧清和急了,透着秀气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那……”他歪着头想了想,而后坚定道:“那我这就将你推下这湖,然后自己也跳下去。”
宗政叙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道:“放心,我考虑得很清楚,不想这么年轻就和你在此双双殉情。”
当然很清楚了,平日里惜时如金的人舍得花费半个时辰来考虑这个问题,能不清楚吗?
萧清和闻言终于再度喜笑颜开,不舍得抽出自己被握在他掌心的手,一动不动地任他握着,即便掌心手背都已被汗水浸湿。
宗政叙恐引来他人不善的眼光,租下这船时并没有一并雇下船夫,此番他们两个人又只顾着说话,他们的船便缓缓地随流波荡到了湖心的位置,萧清和是个闲不住的主,加之两个人就这般黏腻对望着实令人难为情。
此时,湖面上朝他们的船游过来的几对鸳鸯化解了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看!是鸳鸯!”萧清和适时地将手抽了出来,连手背都流连着酥麻,他几步踱到船沿,蹲伏在那儿看鸳鸯。不敢再看一眼宗政叙,心跳声响亮得与打鼓无异,离那么近,他听见了岂不丢尽颜面。
宗政叙也起身走到船头,拿过船桨,在他的另一侧落座,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船,随着船桨的滑动,水流泛起不大的涟漪,推动着船只缓慢地向前行进,那几对鸳鸯见状也跟着船游动过来,把萧清和开心得不成样子,他将手伸到水中,一下一下朝着自己的方向拨弄,把那鸳鸯当做静物一般,巴望着将它们引过自己跟前。
“你靠里边些,若是落水了,我可不救你。”宗政叙温声提醒道。
可惜那些鸳鸯像是看出船上的人有意戏弄,掉头游走了,不再理会船上幼稚嬉戏的萧清和。
萧清和正看得来劲儿呢,哪里会舍得它们就这样走了,他忙伸长手臂去捉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半个身子伸出船外,这时,舟身倾斜,眼看萧清和就要掉下去与鸳鸯戏水,长发已是半数入水了,他也开始有些急了,不由发出惊呼声。
突然,他感到手臂一紧,紧接着就被拽入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他紧实的手臂正紧密地环着自己的腰身。
“不怕不怕,没事了。”男人醇厚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有定人心神的之用。
萧清和喘息着稳下心神,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真是吓死他了,他自小不识水性,幼时不慎落水过一次,喝了一肚子水,昏睡了好些天,险些赔了命,自那时起便在也不下水嬉戏了,也是打那时起,丞相府上上下下捧着惯着小少爷,要月亮绝不给摘星星。
萧清和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人怀里呢,他脸上一烫,虽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可这烈日当头,众目睽睽,两个大男人公然搂搂抱抱终是不妥,而且……是真的极热!
他轻轻推开了宗政逸臣,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道:“好险,多亏有叙叙在。”
看吧,不要脸的人是完全没有所谓底线的,这就喊上爱称了。
宗政叙想着方才在自己怀里明显颤抖的身体,有些不解,只是险些落水而已,竟怕成这样?
“你很怕水?”沉默半响,他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怕,事实相反,我很喜欢,只是小时候不小心落水过,险些溺死,所以,我至今不敢玩水。”要不是刚刚气氛太难以形容,他才不会自讨苦吃地去玩儿水。
“日后不用再怕了,我水性很好。” 宗政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