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怔愣片刻,讷讷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说来也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错了!”叶文清沉默半晌,倏地起身,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直直盯着陆言,直把他看得头皮发麻。发出一个似从千沟万壑中奔涌而出的声音,裹挟着无边壮阔。
“什么错了?”陆言跟着严肃起来。
“一直都错了。”叶文清喃喃道,手里抓着桌布,修长的手指暗暗收紧,呼吸愈发粗重,“我理解错了,一直都想错了,并不是上天厚爱,是有人刻意为之。”
“叶文清。”陆言及时搀扶着叶文清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一颗心没由来狂跳,急躁的话语里饱含着担忧与无措,“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刻意为之?”
“陆言。”叶文清抬眸对上陆言那关切的目光,指尖泛起凉意,微微蜷缩着,哑声道,“你看见的是真的,但你又没看全。我确实死了,就是死在己卯年,死在了二十九岁。不是被封敛臣杀的,是另有其人。”
“但是我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回到了以前,我当时以为是老天眷顾我,让我重生了,现下想来并不是。杜若堡那刻着庚辰年的墓碑,永定城百姓信誓旦旦说的庚辰年。这一切都是他人安排好的。”
“叶文清,你说的我不是很明白。”陆言听得云山雾罩的,但叶文清那罕见严肃的表情看得他心里发寒。
“是割昏晓。”叶文清闭了闭眼,松开抓着桌布的手,涩然道,“有人利用割昏晓把时空划分开来,将一切都给重新来过了。割昏晓出现的时空错乱,才会出现过去与未来互相颠倒。你看见了我死去的场景,当时时值六月,是两个月后,属未来。而我看见了百年前的临渊国,是过去。”
“那个人通过割昏晓把二十九岁的我的记忆安装在了之前的我身上,时间回到了过去。但是己卯年给劈开舍去一部分,直接换上了后面的庚辰年。”
“割昏晓出现时空紊乱非是意外,而是操纵割昏晓的人出现了。而□□纵的棋子与操纵者之间存有一定联系,当二者同时出现在使用过割昏晓的地方时,便会出现不同的现象。那就是棋子与操纵者本该遵循的命运。”
“这也太玄乎了吧?所以我们看见的东西就相当于老天爷把本来事情的真实走向给呈现出来了?”陆言震惊不已,双手无意识地发颤,双唇抖动着,“割昏晓就相当于一把刀,把不同的时空分割开来,然后打乱秩序重新拼凑。旁人无从知晓,可上天却是亲眼目睹。”
“这可是逆天改命啊!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是何人在此操控?他就不怕招的上天震怒,惹来天罚吗?”陆言激动得都要坐不住了,两眼一抹黑,差点栽倒在地,唏嘘不已,“这可是要天打雷劈的,何人胆敢如此放肆?你知道?”
叶文清深深吁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肩膀微微塌下,周身充斥着浓厚的无力感:“应该是知道的。”
“是谁?”
“临渊三世祁云初,祁国主。”
“祁云初?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我再换个说法,那就是。”叶文清话都蹦到嘴边了却被一阵惊呼给夺了去。
“文清兄!救命啊!文清兄!快来帮帮忙啊!”
第130章 宋十文是师尊
陆言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低下头一看,却见宋霁华正好坐在地上,身边围着一群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走尸。
他衣衫破破烂烂,脸上就跟被猫抓过似的,血痕遍布,抱着膝盖蹲在墙边,瑟瑟发抖。
“怎么会有走尸?”陆言错愕地反过头看着叶文清,“谁召来的?”
“啊啊啊啊啊!文清兄啊!你再不来我就要被吃了!我要是被吃了,银子就还不了了!”宋霁华就跟唱戏似的,语调拖得老长,一波三折,颇有趣味。
“文清兄啊!银子我不还啦!”
叶文清眼睫低垂,卷翘的睫毛将眼底的神情敛个干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拔高声音接着宋霁华的话往下说道:“那可不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待他说完,纵身一跃,跳出窗外。
“哎哎哎?怎么也不等伴呢?”陆言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叶文清已经稳稳落在地上,宋霁华就跟闻见肉香的狗一般疯狂地往他身上窜去。
陆言抄起桌上的流丹,单手撑着窗台,轻轻一跃。
走尸越来越多,哪都不去,就朝着三人方向进攻。
“文清兄!”宋霁华紧紧抱着叶文清腰肢,恨不得贴在他身上,哆哆嗦嗦道,“借我抱一会儿!!!”
陆言看着宋霁华那没出息的模样偷偷翻了个白眼,掷出一道符咒将试图靠近的走尸悉数逼退。
“他他他他!!!”宋霁华一个激灵,背脊瞬间僵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吓得话也说不利索,“文清兄文清兄!赶紧走赶紧走!”
“走?”叶文清手上动作一顿,侧过头觑了眼宋霁华,疑惑地问,“走去哪儿啊?这里都是走尸,不除掉的话会给城内百姓带来麻烦的。”
“那里!”宋霁华颤抖地伸出手指着西边方向,又连忙低下头,“我昨晚从那扇鬼门里把失踪的那些人都给带了出来,在城西遇上了师尊,师尊他们都在城西。”
“哦?陈宗主来了?”叶文清讶然道。
“是是是。”宋霁华忙不迭地点头,心有余悸地说道,“昨晚在鬼门里碰见了太多走尸,我一个人对付不过来,无奈之下只能求助师尊。”
陆言听见宋霁华这话不由得眉心微蹙,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被叶文清递过来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原是如此。”叶文清恍然大悟,抬手拍了拍背上的宋霁华,用着同情的语气说道,“实在是难为你了。”
“那就行吧,我们现在去城西看看。来,你往上爬一点,不然我不好走路。”叶文清弯下腰,借着低头的瞬间悄悄给陆言比了个手势。
陆言眸色微暗,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你们先走,我来善后。”陆言转过身,抛出流丹,凛凛剑气将再次上前的走尸给重重包裹着。
“那行,我们先走。”叶文清话不多说,背着宋霁华转身没入身后的巷子。
待脚步声走远后,陆言收回流丹,指尖捻着诀,静心等待着走尸的变化。
果不其然,走尸陆续安静下来,歪着头静静地看着陆言,宛如学堂里刚启蒙的幼童茫然地听着先生讲课。
“还真是魇术。”陆言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得意地看着眼前这群走尸跟落地的雨点一般,齐刷刷栽倒在地,化为一团绿光。
自叶文清陆续遇上魇术之后,为了节省时间精力,叶文清便找来陆言,一同私底下钻研出一套破解魇术的术法。一直没得机会尝试,没想到今日正是时候。
“文清兄,他们没有追来吧?”宋霁华两只手紧紧缠着叶文清脖子,死活不肯松开。
叶文清眉宇间挂着罕见的严肃,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着。
“文清兄?”宋霁华抬起头再次唤了一声,鼓起勇气放眼打量着四周,“咦?我们怎么还在巷子里?这条巷子怎么这么深?”
“不深。”叶文清倏地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回道。
“我多走了几遍。”
“文清侄儿,叔叔我已经解决完那些家伙了。”陆言抱着胳膊,优哉游哉地站在巷子口,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果然有用。”
“现下就差这个了。”陆言抬手指了指叶文清背上的宋霁华,兴奋地搓着手。
“文清兄,陆兄。”宋霁华神情微滞,眸里惊起一丝波澜,语气有些冷硬,慢慢松开手从叶文清身上跳了下来,“你们想杀了我?”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叶文清连连摆手,故作惊慌,“担不起担不起。”
“那你们想做什么?”宋霁华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长剑横在胸前呈防御状。
“其实更想知道宋兄想做什么。”叶文清神色一凛,目光如炬地望着宋霁华,“你把我们往城西带,可是有何目的?”
“师尊在城西,我自是要去那里。城内多走尸,尤其东边最为猖獗。去城西避避,有什么不妥吗?”宋霁华面色阴沉,冷声质问,漠然转过身,“文清兄既不愿相助,那就算了。”
“根本没有走尸,那扇也不是鬼门。”叶文清对着宋霁华那一瘸一拐的身影说道,“只不过是因为割昏晓产生的时空错乱罢了。祁国主不必惊慌,慌了容易自乱阵脚。”
“祁国主?”陆言惊得舌桥不下,目光落在宋霁华身上,几欲将其钉穿,“他他他……他是祁云初?难不成祁云初夺舍重生了?还是附在宋霁华体内?”
“鬼魂附身是驱使不了灵武的。”叶文清睨了眼陆言,凉凉道,“你这话若是被文先生听见了定是逃不了罚。”
陆言讪讪地挠了挠头。
“不过文先生听不见,但是师尊却听见了。您说是吧,师尊?”叶文清看着宋霁华那明显僵直的背脊,终于把积压在心头多时的话给说了出来。
他感觉胸口被一块沉甸甸的巨石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吸进一口空气都化作利刃,森森寒光入腹,五脏六腑被搅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