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清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文玉的背影。
“不用担心,那把戒尺我早丢了。”文玉头如同后背长了眼似的,将叶文清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叶文清这才松了口气,大步跟了上去。
文玉是让每个燕然台弟子提之色变,闻风丧胆的存在。多年来一直主持着教管之事,一把戒尺也不知在多少人掌心上打过。当然,叶文清除外,因为除了掌心,他身上也挨那戒尺不知打过多少回了。
“你找我所为何事?”文玉甩了甩宽大的袖口,抱着小可爱在石凳上坐下。
小可爱两只前爪抱着黄鱼干津津有味地咬着,看得叶文清发馋,正想着从手中再拿起一条来尝尝,刚有动作,就听到一声轻咳。
叶文清立马抽回手,双手把鱼干奉上:“全是给小可爱的。”
文玉抬眸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把鱼干往自己身边移了移,再次捏了条往小可爱嘴边送去,一向严肃的脸上有了些柔和。
其实抛开大家固定在文玉身上的这副严厉的枷锁之外,文玉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气质淡雅如竹。明明看上去应该是个温润儒雅的柔弱先生,实际上却是个能追着学生满院子打连气也不喘的彪悍之士。
“弟子想从花满庭接一位人出来。”叶文清收敛杂绪,直接道明此次来意。
“接人?”文玉眉心微蹙,“花满庭可不是说出来就能出来的。”
“这个弟子明白。”叶文清道,“只不过这个人并非是因犯错而进去的。”
文玉顿了一下,眸色微变:“你是说封敛臣?”
叶文清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正是。”
“你要接便把他接走吧。”文玉道。
叶文清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就这么简单?他还准备了好多话没说呢!
“怎么?”文玉睨了他一眼,一手往袖子里摸去。
叶文清吓得立马站了起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喉结微动:“先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文玉手一顿,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叶文清,然后从袖间掏出一张丝帕,熟稔地擦拭着小可爱那沾了油的毛。
叶文清悬着的心立马放回肚里,悄悄松了口气。
“你都多大了,还指望我打你?你愿挨打我还不愿跑呢。”文玉嗤笑一声。
“当年你师尊带着封敛臣来到我这,说那孩子自愿去花满庭。这小子脾气也倔,铁了心了要去那,没办法,我就让他去了。你既是想把他接走,那就带走吧,早该带走了。”
“多谢先生。”叶文清拱手道。
“行了,没事就走吧,我一看你就头疼。”文玉开始下逐客令。
叶文清何尝不是,赶忙离开了琼羽院,马不停蹄地前往花满庭。
第11章 掀屋顶
“什么?”叶文清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得挠了挠耳朵。
“我不想离开。”封敛臣别开视线,再次重复道,“这里很好。”
“这里很好?”叶文清目光在四周逡巡一遍,越过那棵红艳艳的树,院内一片凄凉之色。
“你这是说笑的吧?”叶文清道。
“多谢师兄好意。”封敛臣低声道。
封敛臣这么油盐不进的样子,使得叶文清有些烦躁,直接拉着凳子坐到封敛臣对面,双手扶着他的肩头,迫使他看着自己。
“我是不是打你了?”叶文清问。
封敛臣愣了一下,摇摇头。
叶文清:“那我是骂你了?”
封敛臣依旧摇摇头。
叶文清深吸一口气:“那你是讨厌我了?”
封敛臣还是摇头。
叶文清肚子的邪火蹭的一下往上冒,语调不自觉拔高:“那你这就是没事找事了?”
“不是。”封敛臣沉闷半晌,闷闷道。
适时一阵风吹来,把叶文清发热的头脑给吹清醒了,看着封敛臣薄唇紧抿,两只耳朵爬上红晕,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叶文清深吸几口气,告诫自己,为了日后平平安安,要做一个慈爱的师兄。
“那你给我一个适当的理由吧。”叶文清放缓声音,“毕竟我是真心想带你走的。”
这话叶文清可是发自肺腑,花满庭不是久留之地,这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封敛臣睫毛轻颤,眼底划过一丝挣扎之色。
“你若是找不出什么借口,那我现在就带你走了。”说罢,叶文清抓住封敛臣的手腕。
“师兄。”封敛臣轻唤一声,对上叶文清的目光,“为何现在想要带我走?”
叶文清有些心虚,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想对你好些。”这样我或许才能活命。
封敛臣微怔,随即笑笑:“谢谢师兄。”
封敛臣笑起来就跟那在三月暖阳下突然盛开的春花一般,明亮的眸子里泛着盈盈水波,空中隐有花香弥漫。
这小子真好看。叶文清由衷感叹,他要是姑娘,估计都会追在他后头砸花丢帕子了。
“我不能离开这里。”封敛臣敛去笑容,正色道,“因为师兄。”
“因为我?”叶文清颇为惊讶。
封敛臣点点头。
“难不成我对你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叶文清猜测道。
封敛臣又摇摇头。
“哎。说了半天,你还是没给出个像样的理由。”叶文清心力交瘁。
“要不你先随我回我那住几日适应一下?就住几日再回来?”叶文清脑中灵光一闪,还开始采用迂回战术,“好歹师兄弟一场,之前在那地洞里你又多次相救,怎么说也得好好感谢一番,你说是不是?你就去我那住上几日,就当是我报答你?”
封敛臣神情有些松动。
叶文清趁热打铁,故作哀伤:“你若是还拒绝的话,我也只能搬过来与你同吃同住了。”
“别。”封敛臣阻止道,“这里不适合你。”
“那你就去我那住上几日。”叶文清道,“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
封敛臣思忖片刻,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好。”
“那行!”叶文清心里头暗自欢呼着,面上着不显,“你现在收拾一下便随我过去。”
封敛臣拗不过叶文清,只能回屋手收拾东西去了。
叶文清在外头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东张西望,不知在看些什么。
最后,叶文清眸光一转,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停下脚步,足尖轻点,纵身跃上屋顶。
屋顶上的瓦片七零八碎,甚至还长着绿油油的青草,无声地控诉着自己的惨状。
叶文清伸出脚掂了掂,屋顶随着他的动作明显下沉了些并且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叶文清怕封敛臣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加重力气,掌心汇力,一掌打了下去。
只听轰隆一声,瓦片噼里啪啦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文清连忙跳下屋顶,一脸惊恐地冲了进去,不由分说地拽着满脸愕然的封敛臣就往外头跑。
封敛臣手上还抱着未收拾好的衣裳,错愕地看着屋内碎成一团的瓦片以及那挂在半空中左右摇晃的木板。
“师弟,有没有吓着?”叶文清装模这样地打量着封敛臣,担忧地问。
“没事。”封敛臣摇摇头,默默地把衣裳塞/进包袱里。
“我就说这花满庭环境不好吧,你看看,这屋顶都会突然塌下来。”叶文清道,“幸好我在这里。”
院里的动静惊动了外头的一些弟子,个个围上前站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着。
“文清师兄,这是怎么了?屋顶怎么会破了那么大的洞?”
“是啊是啊,要不要我们帮忙呢?”
“你们没吓到吧?”
……
大伙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出自己的关心。
“没事没事。”叶文清摆摆手,“人没事,就是估计得辛苦你们帮帮忙修缮一下屋顶了,文先生那里我会亲自去说一趟的。”
封敛臣在叶文清与大伙说话的空隙间,从袖里掏出一大捆的红带子,认真地挂在这棵枯树上,眉宇间极尽虔诚。
叶文清支开了围在院门口的那些人,回过头看见封敛臣站在树下,安安静静的在树枝上系着红带,微风扬起他如墨的长发与那飘扬的红带子缠绵追嬉,一红一黑,勾勒出一幅宁静和谐的画面。
叶文清走上前,一把拿过封敛臣手上的红带子,纵身一跃,将其系在树的最顶端。
“好了。”叶文清再次回到地面,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系着的红带子。
“这样不妥。”封敛臣开口道。
“嗯?”叶文清顿住了,“为什么不妥?你这么一根一根系,多费时间。”
“这样才显得诚恳。”封敛臣道,“每根都承载着我的祝愿。”
“那一大捆凑在一起不就更灵了么?”叶文清促狭道,“没事的,你这是求姻缘吗?你挂这么多,是想要多少个媳妇儿啊?你一个人忙的过来么?”
封敛臣脸慢慢变红,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低声道:“不是的。”
“行了行了。”叶文清笑笑,“反正不管如何,你挂了这么多,月老肯定会给你牵一根的,就算他不给你牵,我给你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