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应东赫有权利了,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合适呢?何况登基即位之时,反对势力党羽已基本肃清,父皇病重的最后几年,权利已基本牢牢把控在应东赫手里,而现在是光明正大的时刻了。
登基大典的当晚,他要了他。不顾他由惊喜转为惊惶,不顾他突破温和表面的挣扎,甚至,不顾他的祈求。
他孤注一掷,如惊雷突破云层,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峦;如骏马奔驰草原,迈进一忘无垠的复地;如奔腾怒吼的飞流瀑布,坚定的击拍山石。
他喘息着开口:“辰辰,我离不开你,我不能放你走,我得让自己有留下你的理由。”
一朝红绸缱绻,满身瘀痕。他闹或笑,他抗争或冷战,只换来愈发忍不住的情动,每晚的芙蓉帐暖,怜惜的爱抚,情急中依旧保持的温柔,每每深埋其中纵情播撒的坚定。
确确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三:梦中别离
他被他养刁了胃口,只唯此一人;他被他养精了身子,无意识迎合。
可所有的一切,却建立在他是质子的前提上。他是应东赫的辰辰,但更是一国太子。他心中有对家乡亲人的眷恋,对国家尊严的维护,对皇室威仪的守卫。
他不容他不分场合,得寸进尺。他一有闲暇,总会不厌其烦,兢兢业业般在他身上捍卫主权。两厢不退让,一个想离开,一个不松手,双方自有情愫,可怎敌得过国仇家恨。
更何况,此时更大的危机出现了。
新帝登基,后宫无人,政权稳固之下,朝堂官员纷纷欲插手后宫,以图谋更大的职权、更尊贵的地位。
于是,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孽子祸国”、“妖言媚上”,一桩桩一件件,让以家国尊严堪比生命的凌辰白了脸色。遣送质子回国、处死质子的声音越来越多。
应东赫兀自不放手,可谣言杀不尽。凌辰的一点软化的旖旎心思,敌不过因为自己,致使国家被辱骂、族人被侮辱的现实境况。
况且眼见饿殍遍野、征战不休的家乡,自己身为太子,入敌国为质,却与敌国皇帝被翻红浪、狎戏旖旎,此番不知庄重自爱,更是让凌辰食无下咽、心有难安。
最早的梦中,凌辰落水事件,正是有官员擅自开始试探了。买通侍女下手的一番动作被查出,龙颜大怒,处死流放不计其数。
可这更让把家国政权放在首位的直臣,看到了危机。一个他国质子,对皇帝影响如此之深,倘若有异心,则家国危矣!
他们确实忠君爱国,他们以国家为己任,家国兴旺重于生命,不涉及任何私欲。但他们更容不得凌辰的存在。此番情境,难道要应东赫把忠心耿耿的刚直大臣全部处死?显然不能。
应东赫陷入了两难,更甚之,他的辰辰此时离去的心更加坚定。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臣子见劝说君主无用,擅自对敌国,也就是凌辰的国家施压。话里把凌辰的妖媚淫/荡、难堪耻辱,全部暴露在了本国的臣民眼中。
凌辰贵为一国太子,本该是这天下顶尊贵的人,可现在却成了国家的耻辱、敌国攻讦的把柄、臣民讥笑的娼娈之辈。
母后来信,此情此境信中一一诉说,劝谏自尽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
梦到了这里,现实中的凌辰,亦忍不住跟梦里的辰辰一样泣不可仰。
感同身受的共情感,让凌辰知道辰辰对东赫哥哥的感情,以他的倔强,倘若不爱,又怎会容许应东赫对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呢?只不过是形势不允、生不逢时。
凌辰的疏离和抗拒,亦让东赫哥哥痛苦不已,自己的至爱,一度要面临自己的强迫,而不是两情相悦之下、情之所至之时共赴世外桃源。
凌辰找出那晚饭局上应东赫给的名片,一度忍不住想联系他,问一下现在的他,是否跟自己一样正在经历梦里的人生。倘若也是,那梦里的人生结局是好是坏?现在的凌辰,甚至不敢单独去看最后的结局,不敢去经历一遍梦里辰辰和东赫哥哥的人生。
*
梦里的人生依旧继续。
应东赫发现辰辰越来越沉默,整个人愈发瘦削,用尽法子亦无一丝效果。
看着越来越暗沉的凌辰,应东赫害怕了,他既不忍放手,却又不舍得辰辰如现在这般受罪。终于,这一日,喂辰辰吃了碗白粥,应东赫抱着辰辰,“辰辰,我放你回家好不好?”
却不知这本欲宽慰凌辰、让凌辰心情舒畅从而身体康健的话,听在凌辰耳朵里却无异于宣判了死刑。回家?凌辰哪里还有家呢?
这句话终是让怀里的人有了反应,却不是应东赫以为的欢喜模样,而是果然如此般,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应东赫猛然间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掌控,可却没有抓住,只能抱紧了辰辰,一边安慰着,“辰辰,我不再强迫你,我送你回家,你赶快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接受。”说着不安的吻了吻辰辰的额角。得到的却仅仅是一个好字,再无其他反应。
不错,凌辰正是在等着东赫哥哥放弃。梦中此一世界,封建思想之下的古人对于家国情怀、国家尊严、个人荣辱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而所有这些属于凌辰的,已经全部破碎。他本该自戕,却因着对东赫哥哥的一份情坚持着,但内心的煎熬折磨的他形销骨立。
于是,当这一天,东赫哥哥说要放自己回家,凌辰想,“他放弃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想死总是容易的多,一杯毒酒、一条白绫,皆可。
这一日的早朝,应东赫有点心神不宁。
匆匆结束,像往常一样赶回寝殿,未及行至床边,“辰辰,该起来了,起床吃点东西。”
依旧是毫无反应的沉默,可这次应东赫却格外心悸,不知名的恐惧突然席卷而来。
及行至床边,拉开帷帐,看到已脸色惨白灰暗的凌辰,应东赫脸色有一瞬的扭曲。轻轻坐在床沿,“辰辰?”没有回应。轻轻触了触凌辰的鼻息,应东赫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吓人,转瞬间愤怒阴狠。
“来人”
“奴婢在”
“怎么回事?”暴风雨掩映下的平静。
“奴婢,奴婢不知”,一直伺候在凌辰身边的宫女唯唯诺诺不敢言。
“朕问你怎么回事?”猛然提高了嗓音,眼神如淬了毒般直直的盯着这个小宫女,“说”。
小宫女猛然跪下,冷汗不觉间溢了出来,浑身抖如筛糠,“陛下息怒,是辰太子,奴婢听从辰太子的安排,从一个小太监手里捎带了一包药交给了辰太子,其他奴婢真的不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查”
“诺”隐在暗处的影卫领旨离开。
不过盏茶的功夫,查探的暗卫回来禀报,“陛下,是上官大人,他一直暗地里与辰太子有联系,曾经分别向辰太子及其父皇施压。而且,经常写信辱骂辰太子,”说到这里,就是暗卫,也忍不住冷汗津津,“之前一直做得很隐蔽,下面以为有陛下您的授权,加上辰太子的刻意隐瞒,一直被漠视了,而这次,上官大人却做得堂而皇之,怕是已经做好了以死明志的决心。”
“上官宇”三个字似是从齿缝里咀嚼出来的。
“去,承乾宫的所有宫人,赏满堂彩。”
“诺”,暗卫禁不住心里一惊,满堂彩,即为全部杖毙。
一时间哭喊声、求饶声四起,转瞬间又匿了声息。
“陛下,宫女兰芝请求面圣,说见过辰太子母后的来信,愿招出换陛下乞怜。”
“带进来”。
接着被拖进来一个宫女,正是从小太监手里给凌辰捎带毒药的宫女。
“陛下,奴婢因为一直在辰太子身边伺候,一些、一些信件都是经手奴婢的,而辰太子母国的来信,奴婢私自查看过。”说着深深埋下了脑袋。
“信上以有辱国威,劝谏辰太子自尽。”
“砰”的一声,应东赫捶在了桌子上,急喘了几口气,夹着嗓子般,“你岂敢私看他的信件?”
“启禀陛下”,宫女兰芝闭了闭眼,似是豁出去了,“奴婢一直听从上官大人安排,为留一线生机,便会私自查看上官大人经手奴婢的信件。陛下,奴婢弟弟的命在上官大人手里,奴婢有罪,甘愿一死,求陛下恕舍弟无罪”,说着砰砰在地上磕起了头,不一会便红了地板。
兰芝想,既然大势已定,早晚将真相大白,这便是自己为弟弟搏的唯一一线生机了。
应东赫一挥手,宫女被拉了下去。此时的应东赫眼色赤红,脸上却是不可思议的平静。
此时的应东赫带着点病态的、疯狂的意味,不管前朝后宫,无人敢吱声,在一片缄默里,应东赫想:该结束了,千不该万不该,赔上了我的辰辰。
*
当凌辰再度从梦中惊醒时,整个人都有种不知是梦是醒的恍然意味儿。
接下来的日子,凌辰不再入梦。
“一个人的结局,东赫哥哥是怎么过得呢?”怀着不知是担忧还是对结局的执着,应东赫的名片已经被凌辰摩挲出了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