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凌辰却禁不住想,好好表现吗?为什么别人在意并积极争取的事情,自己入不了心?为什么自己对生活没有融入感?是因为平时的自己惯是冷谈,已经习惯了冷冷清清,毫无波澜的生活吗?
☆、二:梦中纠缠
或快或慢,时间总是滴滴哒哒的走着,不紧不慢。
凌辰跟百里、艾德一起坐着老板的车来到了提前定好的包厢,作为有求于人的一方,自是应该提前恭候。
投资人来了三个,在主投资人面前,另外两个明显有些唯诺和阿谀。
就座时,主投资人却避开了专门预留的主位,坐在了凌辰的右手边。这般明显意有所指的作为,致使在座的几位都隐晦的交换了一下眼色。而作为当事人的凌辰只是皱了皱眉头,倒是坐得稳稳当当。
一顿饭,公司的其他三人自是用尽浑身解数,可主投资人愣是没松口,礼数态度上挑不出错,但却让你摸不出深浅,落不下悬着的心。
老板不由有些急切了,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凌辰,语气带了些讨好,“凌辰,要不你也敬应总一杯酒?”
按道理,凌辰作为一个小职员,要想好好表现,饭局上敬酒陪笑是必不可少的,可因着能攒起这场局不可言说的原因,加上主投资人,即应总,很明显的偏向,所有人有意无意地默许了凌辰的行为。所以整顿饭,也就只有凌辰像是过来吃饭的。
听到老板的话,凌辰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已经知道这顿饭是因为自己才避免了夭折,但今晚应总坐在自己身边的行为,另外两个投资人有意无意地打量,整顿饭所有人对自己带着丝讨好的缄默,都让凌辰莫名觉得难堪。那么老板让自己敬酒,其实也是必然。
抬头看了一眼应总,轻蹙了蹙眉,心里默然“到底是不是梦里的那双眼睛?他认识我么?”,整个世界都有点玄幻的感觉,就好像生活突然迈入了逻辑推理小说,一切都看不明朗、搞不明白。怎么毫无波澜的生活突然就有点看不清摸不明了呢?
“应总,我敬您。”不管心里作何感想,此时此刻,凌辰还是端起酒杯,站起身,微笑着示意。
“应东赫”边说,边轻碰了碰凌辰的杯沿儿。
听到这个名字,凌辰却似有一股细丝电流,刺啦啦划过了心脏,一瞬的失神,嘴里无意识低喃“东赫”,说完似猛然惊醒,不由抿了抿唇,“抱歉”,说着一饮而尽。
心里却忍不住迟疑“东赫,我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为什么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会觉得心里难过?”可惜没有人能解释。
看到这边的情况,老板自然而然接过了话头。
过了一刻,应东赫微微侧身,把一张名片放到了凌辰酒杯旁,“收起来”。
凌辰蜷了蜷手指,还是收起来放在了口袋里,耳边似是应东赫满意地轻笑了一声。
“关于你们的投资项目,我会回去慎重考虑一下。来,我们最后喝一杯,接下来我还有点事情,今天我们到这里。”
听到这句,老板满脸喜色,悬着的心落了大半,虽然没定下来,这便是八九不离十的意思了。不禁朝着凌辰点了点头。
不管过程如何,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各人目的皆有进展。
回到家,凌辰忍不住趴在沙发上,回想着今晚的这顿饭,有点茫然,有点颓忐。从口袋摸出收到的名片,很明显,是私人电话,而非办公或者助理联系方式。手指擦过应东赫三个字,却像烫着了一样收回了手。
“你到底是谁?”
今晚,凌辰睡得有点不安,或许跟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有关,或许跟遇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应东赫有关,又或许对应东赫的刻意接近,感到不理解和茫然有关。
似石子入水,既生波澜,而无法全然安之。
依旧是相同的梦境,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黑乎乎的一片,凌辰看清了,自己在水里挣扎,被水草缠住了一条腿,而梦里那双眼睛的主人,正从后面托着自己往水面游。终于被抱上岸时,凌辰已经被冻得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狼狈的哆嗦着,救了凌辰的人顾不得他自己,立马把之前脱在岸边的大氅披在了凌辰身上。
“辰辰,辰辰,坚持一下,朕马上传太医”,凌辰注意到了一个字眼“朕”,想开口询问对方是谁,却发现梦里的自己哽咽着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东赫哥哥,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出口的瞬间,凌辰意识到自己只是旁观者,无法干预剧情的发展。
自己口中的东赫哥哥一瞬间勒紧了怀里的人,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不可能,辰辰,你只能是我的,只能留在我身边。”
然后凌辰便看到梦里的自己晕了过去,耳边是嘈杂的声音,还有,非常确定的,东赫哥哥把脸埋在凌辰脖颈里时,蹭掉的眼泪。
不要哭,凌辰想,你不是一个会哭的人。
这时,闹铃响了,新的一天。
凌辰关掉闹钟,回想着梦里的情景,恍然间产生了这就是曾经的自己的错位感。这不是梦,这就是真实的人生。可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在做梦啊。
白天一整天,凌辰都有点恍惚,亏得也没人太注意他。
明天就是周末了,凌辰想,或者自己该出去转一转,散散心,驱散一下最近的荒唐。可是去哪呢?哪里不是一样呢,人多人少,终究与己无关;是静是躁,总归无法入心。
称得上意外的,这晚凌辰睡得不错,无人入梦。
第二天,凌辰起床之后,愣了愣神儿,还是收拾一番,来到了一家名为“书屋”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的主人,丁玲,平时大家都喊玲姐,也算凌辰除去工作所认识的人中,难得能说上两句话的朋友了。
打了个招呼,凌辰便坐到每次都去的角落,从书架上拿本书看了起来。这家咖啡馆环境清幽,把书架设计成隔座墙,上面零零散散好些书籍。独立的小隔间,没有打扰,没有纷争,适合发会呆儿,打发无从顾及的愁绪别情。
难得宁静放松,来过的人,大多会再次光顾。因为喜欢,好些人会送咖啡馆主人一些书,供人打发闲暇时光。当然,这也包括凌辰。为这,凌辰还调侃过玲姐,以后要是咖啡馆开不下去,倒是可以直接开书店了。
过了一会儿,玲姐把咖啡端过来,坐在了凌辰对面。看着明显神游海外的凌辰,怕吓到他似的轻轻道,“心情不太好?”
玲姐是一个离异的女士,无牵无挂,性格安静和缓,不喜纷争,不受桎梏,独成一方天地的安宁舒心。据说玲姐就是因为跟前夫生活观不同而分道扬镳。
凌辰轻轻点了点头,搅了搅咖啡。玲姐陪着坐了一会,待有新的客人进门,便起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玲姐是一个让人安心的人,你不说,她不问,静静地陪着你,让人非常舒服。
呆了一上午,虽说依旧无措,但心里难得安宁了些许,凌辰便告辞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凌辰过得还不错,没有继续魇在那个让人产生错位感的梦里。
又过了两天,老板兴奋的跟大家宣布,投资人敲板决定了,马上签订合同,然后说了一些激励大家的话,尤其表扬了一下凌辰。
接下来的日子,按部就班,平淡而乏味,无甚可悲,无甚可喜。
后来凌辰想,也许正是因为无甚波澜的生活,让他对梦中人的经历有了一探究竟的执念,也就有了接下来的梦,梦里的人。
*
梦里的朝代未可知,而自己的身份,是应东赫,也就是梦里东赫哥哥国家的敌对国太子,即是质子。
国家式微,为表诚意,由太子入敌国为质,太子不亡,不得废储另立。
凌辰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代表本国之态度,未免有辱皇室之权威,国家之门面,凌辰一直严格要求自己。谨言慎行,战战兢兢。
刚认识东赫哥哥时,应东赫还是个不受宠的九皇子。其母亲本就是身份低贱的宫女,又因着宫里人的算计,被贬入冷宫。
一个他国质子,一个冷宫皇子,一样如履薄冰,一样于水火中艰难求存。于是他们相识相知,引为知己。
经过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经过任重道远的夺位之战,不受宠的九皇子胜了,应东赫登基上位。而他们的关系,也从这一刻,开始变了。
是的,应东赫一直心悦凌辰,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那年应东赫受皇兄鞭笞,伤病饥寒,无人问津,小小的辰辰,每晚偷摸拿着伤药,揣着冷馒头,溜进应东赫的寝殿细细照看。
也许是那年应东赫首临战场,正是心里害怕、人前却不甘示弱的年纪,满目断肢残臂,血流成河。在狂暴嗜血、阴冷悲观即将吞没自己的时候,艰难的辰辰,不知废了多少功夫,保持着隔几天一封信的频率,细心叮咛嘱咐。一个圈在敌国皇宫里的质子,存活亦艰难,更何况往外寄信。
更也许是那年首遇,梅园里的一回首,一个毫不嫌弃的笑容,已经夺去了应东赫的心神。那时的应东赫因为皇帝的不喜,为在吃人的皇宫里求存,不惜装疯卖傻,浑身脏污,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