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周知冷哼一声,“我妈当着你面把我小泽玛利亚扔了的时候你怎么不顺手?”
小泽玛利亚这事说起来很尴尬,周知没那等爱好,纯粹是被人整了,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曾美萍脸色精彩纷呈,那天恰好晏行也在,就免费近距离欣赏了一场精妙绝伦的女子单打。
等半天没等到回答,倒是听见晏行在后头笑。
晏行的笑低低沉沉,掺在晚风中,如同一段温柔的旋律。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晏行离周知很近,只差一点距离下巴就能碰到周知的颈窝,他语调含笑,尾音略微拖长,“知神?”
周知手下倏地一抖,方向微微一变,幸好很快又稳住了。
“你离我远点!”声音有些狼狈。
“还有,”周知咬牙说道,“我叫你别乱喊!”
晏行乖乖点头:“嗯,好。”
答应得这么快,一看就是在敷衍。周知深知此人德性,多半还是没听进去,下回还得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晏行这个屡教不改的毛病又犯了。
已经到了地方,周知将车放在老地方,弯下腰来上锁。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昏黄朦胧的街灯打在周知的脊背上,校服随着他的动作上掀少许,露出一小片精瘦的背部和线条完美的脊骨。
晏行盯着那一片出神。
周知弄完站起来,发现晏行还站在那里。
“还不滚?还想跟我进去喝茶?”
晏行没回他,转而喊道:“知神。”
“你不是问我吗,”晏行深深地看向他的眼睛,“为什么要帮你。”
“嗯哼,”周知发出一声鼻音表示自己在听,“你说。”
晏行漆黑的瞳孔如同这夜色,没有人能从那深邃的黑暗中挖掘出其中隐含的东西。
“我得罪了孙志河。”晏行垂下眼帘,“听说他打人很疼。”
孙志河与在和平街晃荡的其他差生不太一样,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社会人,一个浑身是膘的无业游民,不见得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他时常红着眼睛守在街头,造型很吓人,和平街大多数人也不怎么敢惹他。
所以好学生这是在寻求帮助?
“这样啊。”周知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周知忽然为自己称霸承砚的战斗力感到一丝骄傲。
能文不能武是要吃大亏的,看看这位就知道了。
“嘿,早说啊。”
周知舔舔牙尖,熟悉的恶霸笑容浮现在脸上。
“那你得表示表示吧?”
小蛋糕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现在的晏行和上一世真是判若两人。
但就目前来说,周知更喜欢现在这个。
“怎样?”
周知想了想,提起自己的书包,翻出两本数学作业,丢给他。
“帮我写作业。”
“好。”
*
周知拿出钥匙开门,发现家里没开灯。
偌大的房子,没开灯的时候也映不出多少光亮。
他“啪”地一下打开灯,这才看见客厅沙发上窝着个人。
“你回来啦。”
曾美萍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点开消灭星星,刻意营造自己在玩手机的假象。
周知皱了皱眉:“你在哭啊?”
“没有啊,你妈我是成年人,”曾美萍没好气地说,“你见过成年人哭吗?”
周知拆穿她:“你现在就在哭啊。”
曾美萍抽纸巾猛地擤一下鼻涕,“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眼力见的臭小子……”
纸巾盒里的纸巾用完了,周知去拿了一盒新的递给她。
周知见不得女人哭,有点烦躁:“你哭什么啊。”
他想到些什么:“是那个姓周的来找你了?”
“什么姓周的,那是你爸。”曾美萍伸手敲他,“少没大没小。”
曾美萍手劲挺大,这一下敲下来声响不小。
但周知没顾上疼,就问:“是不是。”
“是——哎也不是,算了你别管这么多,回房间学习吧。”
周知心烦意乱地回到房间,坐在桌前发呆。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地一亮,一条新短信出现了。
不是什么澳门赌-场,也不是什么性-感妹妹。
又是那个满屏脏字的未知号码。这回又有脏话新花样。
周知的怒火“噌”地一下到达顶峰,二话不说拨打过去。
“周瑞成是吗,小学没毕业还是你爸没教你?你他妈是个椰子吗,脑子里水还挺多啊?整天发这些烦不烦,以为谁都惦记着你家那点破钱了是吗?”
周知开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完全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话倒是没那些短信那么脏,但句句翻着花样骂人,一连说了五分钟,堪比即兴演讲,直把对面砸懵。
而且压根没给人反驳的机会,说完马上挂,绝不多听一句废话。
挂断后,周知抹了把脸,低骂一声。
他突然觉得有点累。
第10章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有时反过来也能成立。
周瑞成是周知同父异母的哥哥,在他眼里,曾美萍是可恶的插足者,而周知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曾美萍年轻时心思单纯,被周绪平的糖衣炮弹迷了心智,一脚踏入了甜蜜的爱情陷阱中,全然不顾周绪平偏大的年纪,也未曾深入了解过这个男人的身家背景。
直到她开始尝试着谈未来,怀上爱情的结晶,以为下一步会是一场浪漫且温馨的婚礼时,周绪平的已婚证明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周瑞成这个态度情有可原。
曾美萍没什么亲戚,周知无从得知那一段时间曾美萍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妈妈永远把自己藏在“成年人”的躯壳之下,一藏就藏了十几年,她的灵魂嵌在躯壳里,每一个尖角都磨成了圆润的模样。
周知想起光荣榜上的照片。
那张照片上的笑靥,依稀可以辨出几分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姑娘的模样。
看上去就像自己的小熊获得了“全球泰迪熊选美大赛冠军”。
那种单纯的炫耀与骄傲。
曾美萍是个感性动物,可是周知也没见过几次她掉眼泪。
周知洗完澡出来心情依然不是太好,围着浴巾挑开窗帘看了对面一眼。
对面窗帘没完全拉开,只能看见一小片光亮。
但应该还没睡。
周知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拿起手机,点开与晏行的短信对话框。
-你做完了吗。
晏行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十分钟才回:
-还差一点。
周知看了看,便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坐在桌前,环顾一圈自己的桌子。
实在是干净得有些过分。
角落里倒是有几本曾美萍女士大谢特谢的王后雄、薛金星、曲一线团队。
他随意抽出其中一本翻开,里面比他桌子还干净。
所以也不知道曾美萍到底在瞎谢什么。
周知对着王后雄一阵头疼。
重生的感觉和小说写得不太一样。
他在重生的第一天就体会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只是目前他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将这种可能变成稳定的现实。
紧接着晏行又发了一条短信。
-你很急吗。
正在周知对着王后雄干瞪眼之际,窗口传来一阵响动。
像是风在将揉碎的月光装饰在玻璃窗上。
周知咬着笔偏头看去。
是晏行。
周知走上前给他开窗。
“你来干嘛。”
这个时候看见晏行其实没有平时那种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想法,有一点意外,这种意外感就像别人在筋疲力尽的体育课后顺带给你捎了一瓶可乐。
“送作业啊,”晏行扬扬手上的数学作业本,解释道,“你没回我,我以为你很急。”
“我急什么?你想太多。”
周知习惯性语气不善地顶嘴,随后又抿着嘴把他手里的作业抢了过来。
晏行的语气听起来挺无奈的,“你看,你这不是挺急的吗。”
周知像头野兽一样朝他龇了龇牙。
他翻开作业本验货,不由得感慨好学生真是上道。
晏行这一回特别熟练,不用周知说,自己把详细过程在旁边空白处写好,题号顺序标得一清二楚。
晏行收到短信时还剩三五道题。
其实按照跳步王晏行的水平,这些题目不是很难,几分钟就能写完,只是写详细过程加解析会费点时间。
他见周知验货,便开口道:“最后几道题还没写完。”
话音刚落,周知就将他一把扯到桌前,按着他的头坐下。
“就在这写,我看着你。”
晏行看到他桌上摊开的王后雄,洁白干净的页面上有一团混乱的黑线,字迹新鲜,看上去是刚刚画的。
他微微勾起唇角。
周知的确是在认真看晏行写作业。
数学虽然是周知长久以来落下的病根,但他的脑子其实转得很快,再加上晏行的傻瓜式写解析,所以思考的速度也跟得上晏行的手速。
然后跳步王手一抖,“一不小心”就跳了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