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数量的支持侥幸心理让因和果颠倒了过来,变成了:因为她们穿的少,所以要被盯上。但正确的顺序不应该是:因为盯人的犯罪存在,且是有隐性同伙的存在,所以为了自我防御,才要穿着适宜吗?
那时候他们在看一部讲相关话题的电影,孟淮明说:“可不是所有人都不清楚这一点,只是有人不承认,有人不自知。”
“那么怎样做才好?”
孟淮明问罢才觉得这是个范围过大的疑问了,但燕灰说:“在现有的局面下,对于受害者,基本的一点应该是,作为他的亲人爱人,应当看清这里面对错关系,进一步要陪着一起共渡难关。”
他不知想到什么案例,皱眉道:“那些发帖求助:女朋友被伤害了,我心里觉得变扭,想要分手啊可不可以的,这种渣男早分了算了,一辈子孤独终老更适合他。”
孟淮明联想到了《融春》第一卷 中的一个故事,只是讲的非常隐晦。
在“选择”中,有人畏缩不前,有人因外界纷扰而变得踌躇,当退缩者在主角罗柔面前哭诉自己的不得已时,罗柔听到一半就让他闭嘴。
他说:“没错,我们说外界的舆论力量是无法估量的,不体会不能理解,可你在知道对错的情况下依然这样选择,那这不是你无可奈何,而是你本身懦弱。所有的辩白都来自于你不能承担,受害人的是你爱人,可直到最后她都比你坚强很多,而如果是你,一定不能挺过去。“
单元情节的核心人物就大笑:“那你告诉我,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罗柔就沉声道:“我希望当不可反抗迫害发生时,我爱的人能以保全性命为最重要,听起来或许有些消极,但失去了生命就失去了一切的可能,但我希望他活下来。”
“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错就不在她,她不应该因为没有无错而承受这个本该由犯罪人付出的代价。”
“她遭受的是□□和心灵的创伤,必须要有人陪她一起走那段恐惧、黑暗、身不由己的噩梦,而我的感情不会因为这一件事而减少。”
“相反,身为她亲近信任的人,要理解她的脆弱,并告诉她,我想陪你一起好好生活下去,而非议流言,都是那些人愚蠢所致,我的爱足够清醒,它清醒到我能认知,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责任,而你的坚强永远有我做支撑。”
真正摧垮燕灰的是来自亲近人的伤害,是绝对的孤立无援,以及可能的……背叛。
孟淮明此时甚至想向上天祈祷,燕然并没有做出那样的事。
连他也无法相信燕然做出这样的选择,这其中必有隐情……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想要翻遍全世界把燕灰找出来,可他不能做到,在去往燕然的康复中心前,他已经跑遍了所有赵豪可能去到的地方,但依然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音讯。
而他何尝不是这其中的一环。
置身事外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只要他想,这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是出于好意要介绍给燕灰那个工作,为了让他忙起来才让朋友把交流会的任务交给他,于是燕灰遇见了赵豪,由此缓慢行驶的列车脱了轨。
他不是故意不搭理燕灰耳朵短信,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理睬这种看起来和恶作剧一样的绑票短信,何况那还来自于前任男友,被理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那是燕灰绝境中唯一可能被发现的机会。
这错在谁?
谁也没有错。
孟淮明冲出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走,看起来就像是个真正的疯子,他反复看那段监控,将可能的地点再跑一遍。
他给姜华的任务是找人——“不择手段”。
下一步他要找安安尝试逼问赵豪的地点,如果不行,就去秦家的总部。
徐医生在遛弯时碰上了宛如困兽的孟淮明。
而恰好暮色低垂,这下两个人就好像是要往黄泉路上遛弯搭伙的样子了。
不过显然徐医生没有和他作伴的想法,他顶着那更没有活气的冰山脸,对孟淮明说:“你晃一晃你的脑子,水声大吗?”
跑了一天善后工作的徐医生再度发挥他NPC的天赋。
“虽然不能算是强迫症,但有始有终是好习惯,赵豪大概率在他和蝴蝶……燕灰第一次遇见的酒店,鼎云大酒店。”
孟淮明一怔。
“天黑之前,赶得过去,还有余地可言。”徐医生假惺惺地叹道:“入夜之后的决定不可信,他会在天黑前拿主意,怎么处置这人。”
孟淮明匆匆撂了一句感谢。
徐医生满不在乎,还是边溜达边继续长吁短叹:“希望你来得及。”
第56章
今年的天气怪诞至极。
许是百年极寒在年节期间耗尽了气力,才开春不久,气温就已经平稳上升,厚重的绒服和冬日的捂子手套都提前谢幕。
后视镜中斜切过小半边的天,是一片深蓝的琉璃。
比海洋深处的水波还要干净,天空与大海总是密不可分。
孟淮明踩下刹车,车体因骤然减速而向前一冲,安全带拉拽着他不让他向前栽扑,而前车玻璃外的那天色已更沉了一个度。
孟淮明走进鼎云大酒店,迎宾人员热情地问他是否预约。
他并不想弯弯绕绕,也无法确定赵豪具体的房间。
事到如今他能相信的居然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的话,以及公事公办的前台。
而在他说出赵豪的名字时,前台的神色有了轻微的改变。
即使那转瞬即逝,极力被压制在职业素养下。
这是生杀予夺都掌握在旁人的鼓掌中的挫败,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比如等姜华调出监控或者登记记录,但那需要的是时间。
深海琉璃色的天涂抹上一层巧克力酱似的黑,粘稠的质地透不出光。
无月无星的夜晚即将来临,而那面无人色的医生说——
入夜前对方将做出决定。
没有任何依据,就如同一辆呼啸的列车将所谓的理智撞得骨肉分离。
那些自诩的规则与模式,利用与反利用,理性世界的轨道被滚烫的情绪熬成了铁水。
他在失控,孟淮明清晰的感觉到这一点,而这体验并不陌生。
就一如他从燕灰墓前离开,正常地将手搭在方向盘上。
早春墓园里散开着植物特有的清香,风也是那样的软。
他有条不紊地提速,沉醉在这清冽好闻的山野美酒中。
……忘记燕灰那张冷漠的遗像,慢慢想起他轻轻笑起来的模样。
从唇角漫开的情感在眼底有了归属,湿漉地如兰亭绵密的大雨。
他徘徊了很久,执着着并不属于他的东西。
熟练游走在度量衡的缝隙,假装操纵着人间世的往来技巧,却遗忘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法则。
它是岁月在大浪淘沙中遗落的碎金,裹在泥浆或尘埃中不被识得。
人们用精致的盒子包装,自以为能够以假乱真,玩弄和置换,殊不知它的本质并不改变。
辗转多年也无法诋毁这个事实:真心总能说服些什么,也总能打败些什么。
前台在打了个电话后,神色复杂的看向孟淮明,说:“请跟我来。”
于是那种感觉就愈发强烈了,在孟淮明有限的容积内蛮横地撞,始终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但其实他是知道该从哪里寻求释放,好似爱人间最亲密无间的行为,交换吻与液体,在交融和消融中贴近彼此。
他想,燕灰小说的标题真是令人难过。
又那样轻柔。
拂面清风,春意盎然,孟淮明靠在驾驶座上,舒服的好像经历了一场梦。
梦中的青年不再是一些积极词汇的堆砌,模糊的朝光的剪影。
而是在烂漫春意的逆光坡面上,说了一句长情的告白。
他听了感到欣喜满足,松开所有的控制与执念,投向这片注定车毁人亡的温柔。
*
“先生,1712房,向前走,不要拐弯。”
酒店工作人员比了个引导的手势,孟淮明朝她点头,轻声致谢。
对方愣了一下,困惑的转身离开。
孟淮明走过酒店充满异域风情的地毯,那质感过于踏实,如踩破了时间的骸骨。
他站在1712门前,敲了三下。
来开门的依然是赵豪。
他神色古怪的看着孟淮明,好似他是什么濒危物种,而屋内弥散出的血腥味,将气氛压至冰点。
孟淮明推开他,这一次赵豪没有用门或者拳头招呼他。
他下巴上冒了胡茬,总体起色不怎么好,却莫名有一种放松。
不像是可能面对一场殊死搏斗的样子,倒是打完麻将后,稀里哗啦洗牌时的惬意。
以及一局结束没有赢钱的怅然。
到底不是亏,赵豪穿着酒店的拖鞋出了酒店,没多久救护车赶来。
他其实没拿他怎么样,就是和他打了一架,或者说,单方面的揍了燕灰一顿。
暴|力是蕴藏在他骨血里的因子,他并不否认。
不过燕灰最后把自己撞晕了过去也是个本事人。
赵豪眼见着该拉走的拉走,该跟上的跟上,也琢磨不出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