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话没错,但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插|在心里的刀,好似更深了。
胡洛白看了谷莲一眼,端了张椅子坐下,“你心思缜密,连我都被套进去了,怎么样,我这颗棋子,用的还顺手吗?”
谷莲眨了下眼睛,转头凝视那墨色如黑夜般的剪瞳,“你一直都知道?”
“不是啊,”胡洛白无辜的耸了耸肩膀,“找你的路上才知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不爱动脑子,但是不代表我没脑子,就你那点小把戏,我还是可以猜得出的。”
“所以...你这次随我来这边是...”谷莲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自认为了解通透的人了,“你想干什么?”
胡洛白抛了个媚眼:“谷先生,帮个忙呗。”
“有话直说就是,”谷莲有点庆幸胡洛白对自己的模样只字未提,他站起来整理好衣服,然后坐下,与胡洛白面对面。
胡洛白顿时立马献殷勤的屁颠走到谷莲身旁,低下头小声在耳边说道:“如若哪天,苏泰鸿出了事,麻烦你出面向城东司令求个情呗。”
谷莲一怔,惊讶的望着胡洛白,“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城东的司令。”
胡洛白轻抿一笑,故意夸大其词,“我说过,我这个人不爱动脑子,又不是没有脑子,你交给简槐的那些资料,上面盖了辣么大的一个名字,范开霁,咱们城东司令的名字,我又不是眼瞎。”
谷莲愣住了,干笑了几声,点点头,“好吧。”
他心里其实有种想立马飞去城东一巴掌拍死范开霁的冲动,他当时交给简槐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上面还有盖章这回事儿。
“好了,我的事儿呢,就这么多,”胡洛白在他肩膀上拍了两次,“生而为人,别总跟自己过不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对与错还是要分得清的好,有些人还在不在心脏的位置,只有自己最清楚,有些事,能两个人分担,就别一个人逞强,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谷莲欲言又止,愣神刚站起来,胡洛白就已经走到了园子中央,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胡洛白转过身,掐媚的弯起两边嘴角笑道:“晚上,带上颜丹,我们一块儿下馆子啊。”
直到那道来去匆匆的人影关上铁锈的大门后,谷莲才呢喃了一句,“好。”
胡洛白飞快走出戏园子,然后撤进一出巷子口,后背靠在墙上,顺手在递过来盒子上捏起一块儿苏糕。
“我操!你买的什么味儿的。”苏糕还未入喉,就被胡洛白吐了出来,“这么难吃。”
“这是我买给狗吃的,”简槐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欠扁的话。
胡洛白瞬间石化,面部僵硬的只剩下嘴角能够抽搐两下,恼怒的擦嘴巴转过头,“那你递过来干嘛!”
“让你喂狗。”简槐指着蹲在脚边毛发蓬松的小白狗,“它好像,黏上我了。”
“噗...”胡洛白一把夺走一大包苏糕,蹲下在手心里放了一颗递到小白狗面前,“不知道,它有没有主人。”
“有的。”简槐老老实实回答。
胡洛白顺着简槐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焦急万分再找些什么东西的是个姑娘,那姑娘细胳膊细腿,穿的不是什么公主裙,而是穿的像个男儿的中性服装,等那姑娘回过头时,胡洛白才惊叹不已,
这到底是何种神奇而又微妙的缘分。
“嘶...”胡洛白两指抵在眉心,回忆着火车上的事,“我记得她好像叫什么...江晓,对吧?”
“你那天没睡?”简槐冷眸微眯,等待着胡洛白接受审判。
“这个嘛...”胡洛白心虚,心思打鼓,“火车嘛,那走走停停,磕磕绊绊的,怎么可能睡得着。”
简槐:“然后你就装睡?”
“也不是装睡啦,算是...“胡洛白语无伦次的解释事情来龙去脉,”就是眯一会儿,没做梦的那种,懂吗?”
“懂了。”简槐昂着头说,“那我也要装睡。”
“啊?”胡洛白被这一举动给吓得不轻,他难以置信这傲娇的一句话是从高冷的简槐口中说出来的,“不是,我说你这走位这么风骚真的好吗?”
“只准你装睡,不准我装吗?”简槐一把夺走胡洛白手上的‘狗粮’, “前提是,你得给我按摩。”
“凭什么?”胡洛白的音调略略拔高,“你装睡干我什么事儿了。”
“因为你骗我你睡着了,”简槐指着他的鼻子,“还浪费了我搭的隔音屏。”
胡洛白终于有那么一点感受到谷莲心中的感觉了,他现在恨不得上前立马把面前的人撕碎嚼烂,皮是真皮,想打也是真的。
第23章 民国篇【十五】
苏星睿回去便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窗帘遮住投射进来的阳光,把屋内的光线拉的幽暗,苏星睿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条细长的坠子,那是她特地找人定做的,当时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才有了这条坠子。
几番周折,没想到,这坠子又回到了他手里,他轻轻触摸着上面那舍不得擦去的一滴血迹,干的褪去了原本的暗红。
张科站在门外,犹犹豫豫片刻还是敲门未经同意进去了,他的嘴角半肿着,淤青还未消散去,他敬仰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司令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
张科夺门而入在无光的书房中央站了许久,苏星睿才放下玉坠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比往常更加让人畏惧三分,语气平平:“有事,说事。”
“司令,”张科半提起脑袋扫了眼苏星睿,又迅速低下,“要不,我给您端点饭菜,您吃点?”
“不用。” 苏星睿眼皮子不抬一下,小心翼翼的把坠子放进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没事就出去。”
“司令,要不你再打我一拳吧,”张科就地跪下,“我绝不吭声。”
“是吗?”苏星睿从桌前走了出来,鼻颤冷哼一声,走近张科面前时,就着又是一脚,然后迅速掏出腰间的武器,对准张科,怒发冲冠,“你跟了我这么久,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但你却做了一件让我无法原谅的事情。”
张科半身靠在墙边,他的人生目标其实很简单,苏星睿生他生,苏星睿死他死,说白了其实追根到底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从知道顾濯清还苟活于世后,他就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
张科索性坐在墙边,一只手撑在额间,把头埋在阴暗之下,让人瞧不清五官表情,忽而,传来阵阵冷笑声,“苏星睿,”这是他第一次直言不讳的叫着司令的全名,他想,或许也就这么一次。
“我跟你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身上挨了多少窟窿我都无所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远见有追逐的人,但你却迷上了一个戏子,你沉沦其中,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张科说到这里,扶墙爬了起来,音调忽然拔高了好几倍,冲着苏星睿吼着,“可是,你想过你身后的那帮兄弟没有,你想过那些被屠害的百姓没有,你想过我没有。”
“但是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并没有半点失职,”苏星睿怒目圆瞪,“但是,你欺骗了我,出卖了顾濯清他们一家,你这样,和那些在外面杀伤抢掠,无恶不作,占领我国土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时间倒流,让故事重来,我还是会那么做。”张科昂起头,双目通红,他以一个军人的站姿站在苏星睿面前,他把姿态放的高高在上,放在一个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上,更是放在,仍由苏星睿处置的准备上。
屋内宁静了良久,张科始终紧闭着眼睛,等待着上司的处置。
“碰”一声,张科整个人震了一下,表情依旧面不改色,忽而,才闻见了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耳边有着什么液体在往下流淌着,他试着睁开眼睛,抬手触碰着耳边,他的一丝毛发被生猛的子弹带了去,窜过他耳边,留下一条血痕之后,便沉入了墙壁之中。
许久,苏星睿才开口,枪炳扣在他的食指上,来回摇晃了两下后,掉落在了地上,“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张科这次缓缓睁开双目,呼吸加深,紧握的拳头挣脱开,盯着苏星睿的背影望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谷莲没有错,张科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们生在了战火连天的时代,这个不充满一点人情味的年代,苏星睿执掌兵权,更不能有半点儿女情长,这也是错误的根源,渊源的开始。
苏星睿一个人坐在晦暗静谧的书房,他收起了坠子,靠在椅子上,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与那熟悉的脸庞,他的双目紧闭,嘴角忽而扬起,哼起了一段戏曲。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我心中你最重,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豪情天纵。——霸王别姬
至少,他的顾濯清,还活着,就足矣。
简槐蹲在路灯下,手里捧着苏糕,心不在焉的喂着脚下边的小白狗,那小狗也是乖巧的很,给多少吃多少,没有也不会叫,只是不停的摇晃着尾巴,时不时蹭蹭你的脚边。
简槐喂两口就把脑袋扭到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他微眯着眼睛死盯在胡洛白抓紧江晓的手腕上,像只要这样眼不眨的盯着,就能够在两人的手腕之间挖出一道分割区似的。
胡洛白感受到了这灼热的目光,扭头看过来,冲简槐笑了笑,简槐顿时手忙脚乱的把手里的苏糕一股脑全撒在了地上。
胡洛白忍不住笑了起来,松开放在江晓手腕上的手,“你的小白狗,是准备送给我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