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的目光绕过胡洛白,瞧了一眼简槐,轻笑:“它竟然那么喜欢你们,借你们几天又有何妨,有人免费给提供午餐,我还是很乐意之至的。”
“江小姐就是江小姐,下次见面,保准还你一个大白胖子,”胡洛白说,“那么,关于那件事,还得多劳烦江小姐了。”
“没什么劳烦不劳烦,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我们江家也是会纠察的,倒是钟少爷你,为何要针对苏家?”江晓说,“据我所了解的,和你们来的,也就是南阳的司令,苏星睿,就是苏家的大少爷吧。”
“我并非针对苏家,只是针对苏泰鸿的所作所为罢了,”胡洛白伸出一只手,“那就谢谢江小姐了。”
江晓垂眸看着伸过来的手掌,心中生出一丝玩味,她往伸过来的手掌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里,扬起嘴角扭头就走了,酷酷的背影,如同她那高傲自信直爽的性格,让胡洛白认识到了与火车上不一样的江晓。
胡洛白走到路灯下时,地上的苏糕已经被小白狗吃的差不多了,简槐轻轻抚摸着它的绒毛,有一下没一下,“她答应了?”
“答应了啊,”胡洛白耸了耸肩膀,“为什么不答应,她们江家扺掌闽北的货物流通,管理的不就是从别处运转过来的货物,去年还在一批货物中检查到大量走私,不过也够倒霉,那商户好像并不知情,明显栽赃嫁祸,不过,也经这么一出,他们江家,也更加谨慎了。”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苏泰鸿是怎么把罂粟运转出去,又是如何在闽北种植的,他就不怕被查到吗?”胡洛白皱眉沉思。
简槐拍了拍手掌上的苏糕屑,抱起小白站了起来,“勾结外援。”
胡洛白一顿,脑袋仿佛也跟着话题被引到了关键词上,他双手一拍,小白一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竖起耳朵,就听胡洛白说:“四省就属闽北最乱,所说现如今敌军已经安分很多,但是并没有搬离闽北,也就是说,苏泰鸿为了钱,很可能早就已经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帮助苏泰鸿呢。”
“钟青提是怎么死的,”简槐问。
“一枪毙命啊,”胡洛白指着心脏,“打在这里。”
“但是,当时,我并没有见到钟家夫妇的尸体,”简槐说,“ 因为当时你的魂魄太虚弱,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
“什么?”胡洛白不可思议,“你不是说钟家夫妇已经被安葬了了,朱管家也知道啊。”
“骗他们的,我压根没找到尸体,”简槐说“如果说,苏泰鸿在那时候就已经和他们合作,种植罂粟,你想想,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他运渡,而恰好,敌军也安分下来,有没有可能,或许苏泰鸿只是他们眼中的一颗乐在其中的棋子。”
简槐说到这里时,胡洛白就已经猜测到了。
他们相互而视,异口同声颇有默契,“其中有鬼。”
天色昏暗,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乌云渐渐密布在空中,遮住了正准备上岗的月亮。
胡洛白和简槐抱着小白回到旅馆时,外面好巧不巧的飘起了小雨点,雨滴不大,但空中的黑压压的乌云,却是瘆人无比,像是随时在空中开出一道旋涡,企图要吞噬整个世界的样子。
胡洛白掏出钥匙,门半开着,前脚都还没进去,身后就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他撤回了前脚,后倾着脑袋往后看了看,“颜丹?”
颜丹跑过来时,气喘吁吁,弯着腰有些呼吸困难,心脏以剧烈的跳动幅度许久才缓和了下来,她抬起头,像是哭过,眼睛里掩盖不住焦急,“钟少爷,我哥不见了,该找的我都找过了,怎么办啊。”
“怎么会。”胡洛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你先别急,你哥上午去了老宅就没回来过?”
“他去了老宅?”颜丹一惊,情绪有些激烈,“他去老宅干什么。”
“他...”胡洛白为难的看了一眼简槐,“他去老宅...”
“苏星睿认出他了,”简槐好不掩盖的说出真相。
胡洛白立马扔给他一个白眼,对待小姑娘,说话就不能委婉一点吗,你这样会交不到女朋友的。
颜丹刚从老宅这个词缓和过来,听见苏星睿这个名字时,情绪彻底崩塌下来,她扶着墙壁跌坐在地上,双目呆滞,唯独眼泪源源不断的从眼角流置下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逃不掉的,我要是知道他就是南阳的司令,我就算去闽北,也不会来这里。”
“谷莲没回来过?”胡洛白搀扶起她,语气柔和,“他不是小孩子,什么事,自己也会有分寸的,放心吧,没准儿,等会儿就回来了。”
“他应该回来过,对,他一定回来过,”颜丹胡乱把眼泪擦了擦,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封,“我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桌子上放着这个。”
胡洛白与简槐对视了一眼,接过信封,然后拆开。
“花?”胡洛白彻底不明白了,信封里是一捧紫色的小花,没有信,“这是谷莲留下的?”
“嗯,”颜丹点点头,“这是丁香花,我最喜欢的一种花。”
“但也不代表,他不会回来啊,”胡洛白小心翼翼把信封折好递给颜丹,“外面下雨,他没准儿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颜丹一点也没听进去,拿着信封继续说着:“我是被他爹捡回来的,我们都喊师傅,我是里面最小的,有一次,师傅要带着他出趟远门,我当时一个人特别害怕,他知道我喜欢丁香,就偷偷去买了株丁香,然后把花摘下来放进信封里,他说害怕的时候打开闻一闻,就不会害怕了。”
“后来,师傅回来就染了重病,”颜丹说着这里,调整了下情绪,“不久后,就离开了我们,我和我哥就一直守着老宅,直到遇到了苏星睿。”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不会回来啊,”胡洛白说。
“你不明白的,”颜丹说,“在敌军营里的时候,我们一直相依为命,后来,被要求男女隔开分工干活分时候,你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丁香花。”
颜丹说到这里的时候,低声笑了起来,嫌弃的语气中掺杂着满足,“信封皱巴巴的,丁香花早就枯了,没了香味,他在我脸上抹了把黑灰,我很庆幸没有被选去当身下承欢之人,我被一个和蔼的妇人看上了,夫人待我很好,她也知道我脸上的不是伤疤。”
胡洛白:“后来呢?”
“后来,再次见到我哥的时候,”颜丹深呼吸一口,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身上...身上布满了伤痕,皮开肉绽,不停流着血,他特别狼狈,浑身没有一处完整之处,你都不知道有多疼...啊...”
颜丹大哭起来,回忆那夜晚上,整颗心立马揪了起来,胡洛白一把抱住她,轻轻拍着她后背,不停安慰,“过去了,你哥这么爱你,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第24章 民国篇【十六】
冬日里的雨,刺骨嶙峋,一下便是倾盆一整夜,第二天的地面白雪皑皑,雨雪交加,朔风凛冽。
颜丹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她睡眼朦胧的半睁着眼,房内一片冷清,寂寥无人,‘刷’的一下,她猛的坐立起来,睡意全无,轻轻唤了声“哥。”
无人应答她。
颜丹抓紧手中的信封,来不及活动这被冻了一夜的骨头,咬紧牙关,迈着僵硬的双腿,冲了出去,稳稳的站在胡洛白房门口,使劲拍打起房门,“钟少爷,钟少爷,起来了吗?”
胡洛白迷糊着睡意,窝在床上动了两下,便没了声音,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也没能让他从床上爬起来。
胡洛白撒着起床气顺着给了简槐一脚,“你去。”
简槐一惊,打着不情不愿的哈欠,爬了起来,把胡洛白露出来的脚塞了进去,穿着拖鞋就去开门。
“颜小姐这是?”简槐打量着脸色苍白如雪甚是焦急的颜丹,“出什么事的吗?”
“我哥,他没回来,一晚上,都没回来。”颜丹简单概述,语气微微发着颤抖,她的嘴唇被冻得发紫,毫无余温的身上也在发着颤,“我想去找他。”
简槐顿时严肃,点点头,“你先...回屋子等一下我们。”
颜丹紧捏着信封点点头。
简槐关上门后,转身就从椅子上捡起衣物穿上,然后顺着抬起提裤子的脚,就往床上踹去,“起来了,谷莲一夜没回来,我们得帮忙去找,别真出事了。”
“什么...”胡洛白如蚊子般的声音从被窝里响起,忽而过了许久,被子突然被掀起来,胡洛白从床上反弹坐起来,一惊一乍,“什么?他没回来?”
“颜丹那丫头是这么说的,”简槐把他的衣服全扔在他脸上,“快点。”
于是,胡洛白差不多就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在三分钟之内搞定了乱七八糟的一堆衣服,硬是在这生冷的冬天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
胡洛白和简槐穿戴好出来时,颜丹就蹲在走廊里,双手被冻得发红,脸颊煞白,转过头扯了个僵硬到不行的笑容。
胡洛白皱着眉头,把自己的围巾绕在了颜丹的脖子上,自言自语道:“这是谷莲干过最混蛋的一次事儿。”
外面又渐渐飘起小雪花,过路行人稀疏单薄,胡洛白一行人奋力践踏在雪地上,一条街一条巷的开始找,挨家挨户的介绍着谷莲的相貌,但都没一人见过。
满大街找人,这绝对是胡洛白干过最烦躁的一次事情,满街小巷,该找的都找了,空中的雪花得理不饶人,越下越大,地面也渐渐堆积厚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