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靠窗户的胡洛白被换成了简槐,简槐的肩膀自然而然就成了胡洛白的枕头,身上搭着简槐的西装外套,旁边的姑娘不只是定力很好,还是座位到了那一截有了一个支撑她的东西,江晓的脑袋歪着停在了接近胡洛白的半路,然后就一直以这样的姿势保持睡着了。
颜丹被安排在了靠窗户边,谷莲小心翼翼的用一只手拖着,以免她头不小心磕碰到窗户边,见着苏星睿来了,才小心的帮颜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抽回手。
谷莲抱着手臂腰板做的笔直,双手抱臂,脑袋往后靠着,姿势虽然不舒服,但也可以将就。
苏星睿皱皱眉头,有心的想要把自己的肩膀免费租出去的意思,于是干脆一把抓住谷莲的肩膀。
“别碰我!”谷莲的条件反射有点快,他迅速躲开,双目充满恐惧。
苏星睿惊愣住了,神色微顿,惊讶又犹疑,他不知道谷莲这反射性的激烈情绪是怎么了,但就在他正要再次尝试触碰的时候,颜丹忽然醒了,看了一眼谷莲后,二话不说,站起来随手就朝着苏星睿脸上甩了个力足的巴掌。
苏星睿被打的脑袋有点冒星星,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混蛋。”颜丹死死要紧嘴唇,双目冷怒的瞪着苏星睿,“就知道有你的地方没有好事!以前是,现在也是,你都娶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纠缠着不放,是不是只有彻底死了你才开心。”
颜丹说着说着,双目开始翻起泪花,苏星睿亲眼目睹着她那随时都要掉下来的眼泪,又被她硬生生的逼了进去,收进瞳孔里,只留下严重的血丝。
谷莲惊魂未定,他把自己缩卷在角落里,脸色煞白,苏星睿不知道是哪一环节触碰到了谷莲的伤疤,导致谷莲现在浑身都在发抖。
苏星睿不敢在靠近了,他就这么站在走廊,看着,角落里的那个人彻底沉睡过去,他才松懈下了吊起来的心。
第21章 民国篇【十三】
谷莲的状态可谓是差到极致,也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惊醒的时间要比他沉睡的多,苏星睿被安排坐在了对面,江晓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碍于酸疼的脖子,与不解风情的那位戴面具的男人,她只好在苏星睿压迫的目光下,乖乖坐到了对面。
颜丹也不是个善茬,江晓架上自己大小姐的架子,试图想欺负这个瘦弱姑娘时,屁股还没挨过去,就被人挤了一下,就听旁边的姑娘说:“姑娘还是安分些的好,越了界,谁的脸都不好看。”
江晓看了眼这个冰美人类型的姑娘,吃瘪了嘴,只好挪了一下屁股,不就一点位置,本姑娘不稀罕。
坐了一夜两天的火车,胡洛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折腾的散了架,下了火车就连忙疏松骨质,站在众多人的站台做起了广播体操,来来回回的人不得不用奇异的目光瞧着他。
胡洛白却满不在乎的数起了拍子,抬头挺胸伸展双臂,使劲拉筋肩背后,一回神,就发现熟悉的身影就只剩下简槐一个人了,“人呢?”
简槐看白痴的眼神,“走了。”
“也不等等我,”胡洛白说,“好再我也是个少爷兼职大股东啊。”
“得,”简槐领头往前走,“在城东你是少爷,但现在这里是南阳。”
“嘁~”胡洛白翻起白眼,“那我也是少爷啊。”
胡洛白赶忙跟上简槐脚步,拿胳膊肘轻轻顶了下简槐,阴阳怪气道:“车上跟你坐一块儿的姑娘呢?不是同一站下车?”
简槐斜着冷眸,“怎么,对人家有意思吗?”
“没有,怎么可能,”胡洛白被看的打了个寒颤,用掏耳朵的方式掩盖住自己的表情,“我是觉得人家对你有点儿意思。”
简槐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停顿下了脚步,看向同脚步的胡洛白,冷冷的说着:“我不喜欢姑娘。”
胡洛白骤然一愣,生锈的脑袋一时没能理解透这话的意思,就跟着简槐的脚步不停问着;“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走在前头的简槐沉默不语。
假如有朝一日非要他说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那他可能真会回应,喜欢的样子,喜欢的内型,甚至都可以详细描述,但绝非是姑娘。
火车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移动牢笼,人被关进去后,只有到了时间,到了地点,才会放你出去,然后见见久违的蓝天和碧海。
谷莲与颜丹找了家旅馆住下,胡洛白和简槐自然也就不会去接受苏星睿的入住邀请,虽然那里有大床还可以蹭吃蹭喝,但在面对这仇敌的两方,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不就是床硬了点,饭菜粗糙了点,隔音效果差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胡洛白睡一觉后依然是好...腰疼。
“简槐!老子旧伤又复发了,快给老子滚过来!”胡洛白的怒吼声可以说是震动三尺,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像个瘫痪掉的尸体,唯一比较灵活的就只有他那双明亮泛着泪花的眼睛。
很快,在胡洛白运足气量准备惨叫第二声时,简槐冲了进来,嘴边还微微带着粗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忙赶紧的跑过来似的。
胡洛白费力的翻了个身,趴着,疼痛使他眉头紧蹙,“之前好好的,哪知道睡一觉又疼了,估计是坐火车导致的,你帮我按按吧,我现在有点儿,动不了。”
简槐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坐在床头,一把掀开被子,拉开胡洛白的上衣,面色沉郁,他轻轻按着高浓度体温的皮肤,手劲极轻极轻,“这幅身体有顽疾,我没办法,你只能忍忍了。”
“腰间盘突出?”胡洛白说,“这么小的年纪?”
简槐点点头。
胡洛白注意到丢弃在一边的文件袋,伸手拽到了自己面前,“这是什么?”
“资料,”简槐说,“有关于苏家的全部资料。”
“苏家?”胡洛白拆文件的手加快,里面有很多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张,他随便抽了张出来看,目光大致扫了一下,这张讲述的是苏泰鸿怎样勾结侵略者走私货的,胡洛白看到最后一句关键词的时候,紧皱起了眉毛,“罂粟?”
“对。”简槐继续按了两下,给胡洛白盖上被子就站了起来,“苏泰鸿在闽北种植了大量的罂粟,他表面上做着丝绸,实则背地里是在打算产销一批害人的东西,当初,钟雲应该就是发现了他这么秘密,才惨遭小人的黑手。”
“这东西,你哪弄到的?”胡洛白又拿了几张看,“我可不信是你自己一一调查的。”
“我需要调查吗?”简槐转过头,唇角轻扯,“谷莲交给我的。”
胡洛白想起来什么似的,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你那天去找谷莲,就是因为这个?”
“不找个充分的理由,他怎么会相信我们,”简槐说,“反正最后,我们的目标都是苏家就是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胡洛白上下打量,“变得这么腹黑。”
“任务而已,”简槐冷哼一声,“难不成你想待在这里一辈子吗?”
“不好吗?”胡洛白说出这番话之后就后悔了,因为这幅身体有着身残剧烈的腰间盘突出,“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一辈子受腰间盘的困扰。”
简槐背着胡洛白卿之一笑,在转过来时,又是面无表情。
胡洛白扶了扶腰,感觉好多了,然后爬坐起来,又拿着苏星睿的资料看了看,“这说的都还没他爹的多,英雄事迹倒是不少,南阳...司令。”
南阳司令!谷莲知道苏星睿是南阳司令。
胡洛白不知道谷莲的这些都是从哪弄来的,又是花了多长时间积攒的,但谷莲既然是知道苏星睿就是南阳司令,那他当初答应颜丹来南阳,就肯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简槐从他手中抽走资料的一部分,扫了一眼,“这次回去,想方设法把苏泰鸿的那批私货搅和没了。”
胡洛白怔然道:“那批私货里有什么?”
“不敢确定,”简槐压低了声音,“可能会有走私弹|药。”
“走...”胡洛白惊呼的把声音压得极低,“万一要是被查出来,苏家全部完蛋。”
“既然他敢这么玩,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简槐把文件一丢,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往胡洛白脸上砸去,“穿上,去找谷莲。”
“谷莲不是和颜丹在一块儿吗?”胡洛白迅速从床上爬起来,随即而来的寒气让他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不在一起,那你说他会去哪?”
胡洛白的手指停顿在扣纽扣的动作上,他与简槐相对而视,默契的说出了两个字。
戏园。
谷莲曾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们家以前是开戏班子,自己又是唱的一手好戏,此次难的不用偷摸回南阳,想必一定会去家父生前的戏园瞧瞧。
谷莲身着一身素白色厚实长衫,在踏进那扇破旧的园子时,像是抚摸着一件件稀贵珍宝一般触碰着园子里的建筑,陈年老旧的东西放久了,上面便会推积一层厚实的灰尘,但谷莲却在摆设整齐的桌椅上未触碰到半点。
身后的脚步一路跟了许久,谷莲也并未在意,他迈步在每一件熟悉的东西前,然后伸手抚摸,嘴角就会跟着上扬一点,他很久没有过来了,只是偶尔清明会过来给他爹扫墓,而后又会匆匆忙忙往回赶。
“我这里可没有茶水供应,”谷莲低着头,凉薄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苏司令若是还想跟,那边跟着好了,不想跟了,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