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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求你做个忠臣吧! (贰两半)


  但公良尹没必要骗韩昭,这不是小事情,等个三四天只怕民间也会有消息。
  韩昭的心凉了半截,不止为景修与凉州,也为他与赵寄被断绝的后路。
  军队撤回凉州,那就说明在神州大地以南韩昭除荆州之外再无可以求助的势力。
  刘玄就算知道赵寄的下落也没有能力帮韩昭,凉州的兵没办法越过几千里到扬州。
  现在公良尹一直的傲慢强势有了解释,凉州式微,所以他敢提如此过分的要求,所以刘赐会这么不在乎赵寄。
  看着久久无反应的韩昭,公良尹淡淡弯唇:“尹其实也不知道阁下还在不在意凉州,权说来一听。”
  公良尹好虚伪,早已知晓这消息会断绝韩昭的后路,所以留在最后给予韩昭沉重一击,达到目的后还如此轻淡地发出感叹。
  真的能把赵寄交给这样的人吗?
  韩昭知晓以自己现在的心境不适合和公良尹再谈下去,并不回应他的任何问题,只问:“我若不答应你的条件,你会怎么做?”
  公良尹凉薄一叹:“那只能说公子福薄。”
  福薄?
  韩昭的心沉到了谷底,放在膝上的手紧紧地握起。
  这话证明了公良尹的确有决定赵寄生死的权利,也证明了他的确只拿赵寄当做工具。
  “就算我答应,赵寄也不会听你的摆布。”
  就算……也……,多么软弱的句式,要是对当前的情况有半点办法韩昭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很多年没遇到过这么憋屈、无助,只能任人宰割的情况了。
  公良尹似乎并不为此担心:“能不能让公子接受尹,是尹的事,尹现在要的只是阁下的一句承诺,承诺与公子真正意义上地划清界限。”
  “我要想想。”韩昭最后以这样的话作为终结。
  公良尹非常大方地表示理解,并命人给韩昭安排了住所。
  韩昭很不甘,不甘自己被一个谋士摆布,不甘自己被人要挟。
  若让他见到刘赐,他就能向刘赐证明赵寄的价值,让他知道赵寄会是他所有儿子里最优秀的一个,他不该让他最有能力的儿子任由一个谋士摆布。
  然而,韩昭见不到刘赐;赵寄等不起;而刘玄,还在等他。


第61章 王道
  此刻的凉州十分萧凉,行人稀少,商户零落。
  为了除掉内贼,凉州可谓伤筋动骨。
  襄阳、上庸没守住,还丢了益州,连凉州城也因为权利变动倒了不少人。
  世家们还没有动静,不,该说他们的动静就是毫无动静,他们咬定刘玄没有他们的支持会坚持不下去,所以在等着刘玄去求他们。
  屋漏偏逢连夜雨。
  佟荣这时候也派人来要景修先前承诺的辎重粮草了。
  刘玄一脸疲惫地坐在大殿上听臣子们争论。
  有人不支持把粮草给佟荣,极力向刘玄反对:“少主!他们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凉州小半年的税收,给了并州,我们拿什么养兵?不养兵我们怎么抵御窦骁?”
  说来好笑,明明掏的是凉州的赋税,他却一副从他兜里掏钱的着急模样。
  “此言差矣。”幸好此时一个人站出来否决那人的话,刘玄才用不着亲自下场反驳臣子的进言。
  说话的人叫徐迟,相貌方正温厚。他是两年前来到并州的一位游学的学子,景修见其学识不凡极力将其留了下来,在凉州担任大夫。
  这个人也是景修在遗书里向刘玄推荐的接替他的人。
  还有凉州接下来的“联并州,御伪朝”的大方针,以及其它的一些重要的事景修的遗书里都提到了。
  ——在最后景先生也在为他、为凉州操心。
  徐迟将自己的观点娓娓道来:“这笔账迟算过,并州要的钱财数量在合理的范围内,并未乘火打劫。而我们非但不能拒绝并州的要求,还要主动示好,与并州缔结长久的盟约。如此不但能减少凉州战事,抵御伪朝也有了帮手。若此刻为了一些财帛得罪并州,明年并州与伪朝一起来攻,届时谁来应敌?”
  徐迟说到此处,嘲讽地看向方才那个提反对意见的人:“大人用自己的笔杆子应敌吗?”
  那人被徐迟讽刺得满面通红,刘玄却忍不住在心底为他的窘状发笑。
  这不厚道,但赵寄与景修相继出事后,刘玄也发现自己变得刻薄了起来。
  栋梁在时总有些人觉得栋梁挡住了他们的路,处处使绊子,等到栋梁倒光了,真把天给他们撑,他们有本事撑住吗?
  不掂量自己的斤两,反倒天天在这里叫嚣,刘玄早就见不惯了。
  虽然觉得这些人欠怼,然而刘玄还是要开口打住这场口水战,他平淡地做了决定:“凉州与并州有约在先,此事不该因为景先生的逝去改变。此事就交给徐大夫去办,你们都散了吧。”
  众臣退下,被徐迟怼的大臣在门口堵住了徐迟,嘲讽他:“不知并州给了徐大夫多少好处,让徐大夫如此为他们的利益考虑。”
  徐迟从容回道:“迟唯一收受过的只有少主发的俸禄,唯一考虑的也只有少主的忧虑。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凉州是少主的凉州,是百姓的凉州,不随哪个家族姓。”
  又被徐迟拿话顶撞,这人的脸色很精彩,论政事他不如徐迟,打嘴仗他也打不过徐迟,又不敢在少主府内动手,只能气得吹鼻子瞪眼,拂袖而去。
  殿外的短暂争执刘玄并不知晓,众臣一离开,他便在侍从的搀扶下回到屋内歇息了。
  他的身体并未好转,能在议事的时候撑着不倒下已是极限。
  然就算回了房,他也停不下思考的脑子。
  徐迟这个人,景修在的时候很低调,闷头做事,从不与人争执,所以刘玄对他印象并不很深,但今天他却一反常态,锋芒毕露。
  刘玄想起景修曾对他说过的话:“少主,得罪人的事情要交给臣下做,权场风高浪急,您至少表面得做得不偏不倚,这样人心才会稳定。”
  那时候他刚掌凉州实权,看着宋家人想做周源第二的姿态十分愤怒,恨不得亲自下场对付,是景修制止了他,教给了他这个道理,然后景修以一己之身成了世家的眼中钉。
  今天徐迟做的与景修曾经做的何其相似。是景先生在生前对徐迟有所嘱托,所以他才如此默契地在凉州风雨飘摇之时站出来吗?
  思及旧事,刘玄又忍不住情绪波动,开始剧烈咳嗽。
  守在一边的侍从见状慌了神,上前关心刘玄:“少主!您病情又复发了?奴才去请大夫。”
  刘玄慌忙地拉住他:“没事,别叫人!千万别叫人……”
  夜再深些的时候,刘玄等的宇文循到了。当时刘玄正坐在窗前,窗户大开,宇文循向上前合上窗户,刘玄制止了他。
  刘玄问宇文循:“韩先生的消息,有了吗?”
  宇文循摇了摇头。
  韩昭最后一次有消息是与景修联络,然后他往荆州而去,再未送回过消息。
  刘玄有些失望,他低声一叹:“罢,韩先生要找赵寄,也不必催他太紧。”
  宇文循劝慰:“少主莫忧心,韩昭与赵寄不日定会一同归来。”
  刘玄:“但愿如此。”
  接下来宇文循花了不短的时间向刘玄陈述他这几天在凉州周边做下的布防。
  刘玄听完点了点头:“辛苦了。宋家人见到宋琮与宋世的尸首是什么反应?”
  “女眷哭成了一团,然他们的父辈还是知道轻重的,说宋琮与宋世通敌卖国,不配做宋家人,也不配入宋家坟,让人抬到乱葬岗胡乱埋了。他们还说少主饶恕宋家是莫大恩情,他们所有人铭记在心。”
  刘玄神情晦暗,幽幽一叹:“铭记的是恩是仇还不好说呢。”
  宇文循也与刘玄一样对宋家的态度抱观望状态,此刻没有应话。
  窗外的梅花开了,飘进来一股幽幽的香气,刘玄开窗就是为了看这株寒梅,他看着窗外感叹:“想当年,孤遇到景先生的时候也是寒梅盛放的季节。”
  “当年孤请景先生辅佐孤的时候,景先生对孤说了一句话。宇文将军知道是什么话吗?”
  宇文循知道刘玄此时要的是倾述,于是只摇了摇头,没有应声,静静让刘玄说下去。
  “景先生一脸严肃地提醒孤,说:少主,您在走一条孤家寡人的路,选择了便没有退路。修还会有选择的权利,其他人也会有选择的权利,但您不会再有。您真的决定了吗?”
  “孤当时只以为景先生说的是人在权场,身不由己。满口答应,如今才知道大错特错。”
  这宇文循不知道谜底,只沉默着听刘玄讲下去。
  “王道,独夫之道。每一步都要靠别人的骨血铺就。有时候可能是与你无关的人的性命;渐渐的会添上你在乎的人、你爱的人,到最后,甚至要剜自己的肉。”
  若非权利,赵寄不会出事;若非权利,景修不会殒命;若非权利,这些年在凉州政权几度更迭中牺牲的人都不会有事……
  刘玄暗暗攥紧了衣袍,指节捏得发白:“当失去了这么多之后,人不会再允许自己失败,不是止为了权位,也是为了对身上背负的亡魂有个交代。这样至少最后可以说:尔等的主君坐上了天下至尊之位,尔等的牺牲没有白费,尔等将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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