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之事,哪是简单便能想清楚,霍长婴便也不再多想,心说,大不了他便直接捏了隐身咒逃出生天。
王皇后看向略显狼狈的霍长婴,慈祥一笑道:“常姑娘是本宫来的贵客,聂贵妃难道还要驳本宫的面子么?”
此话一出,原本跪着的宫人此时更是抖若筛糠。
聂贵妃强自笑笑,只是行礼道了声不敢,便带人走了,临走时盯向霍长婴,眼神复杂不明,唯一能看出的,便是恶意。
霍长婴在心里缓缓摇头叹息一声,慢慢抚平自己的衣摆,心说这宫里的女人啊,常日里勾心斗角,可怕,也可怜。
王皇后慈爱的声音又在此时响起,“常姑娘体弱,冬日寒凉,不若去含光殿换了干净衣裳。”
正拧衣角的霍长婴动作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铎(微笑):婴婴,听说你想我?
长婴(忽然脸红)
————许久后————
霍长婴揉着酸疼的腰,艰难地抽出一道符纸贴上还要耕耘的将军的脑门儿:退散吧……( _ _)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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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迷雾
王皇后说着话时, 面上全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切,慈爱沉静,让霍长婴挑不出异样来。
北风吹过, 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 冷得霍长婴一个哆嗦, 他想他八成是和这池子八字不合, 便也不好拒绝,只得应是。
紫宸宫, 含光殿。
今上母后早已薨逝多年,是以,王皇后便是这大殷王朝最最贵得女人,而这象征着尊贵身份得含光殿,却未见多奢华。
如同王皇后, 沉静而雍容。
内室,霍长婴正在心里犯愁, 面上却依旧要维持应有的镇定,可等到服侍他换衣服的宫女正欲近身之时,霍长婴仍是免不了向后退了两步。
王皇后派来服侍他更衣的,便是之前口不能言的那位引路宫女。
面对霍长婴的异样, 引路宫女不疑有他, 也跟着上前一步,伸手便要解霍长婴的衣带。
霍长婴忙侧身避开,强自笑笑同那宫女道:“不必劳烦姐姐了,我常日里不喜人近身伺候, 便请姐姐出去, 让我自个儿换了便是。”
闻言,那宫女面上似乎也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只是恭敬行了一礼,便低着头退了出去,还体贴地为霍长婴关上了房门。
见人离开,霍长婴松了口气,仔细打量了这屋子,发现并没有暗格窥视,便忙换了外裳,内里的衣服虽也被浸湿,但他恐怕出岔子。
换完衣服,屋外后着的宫女便引领着他去了前厅,王皇后早已候在那里。
黄金兽头口中缓缓吐出龙涎香,小几上,小火炉温热得冬日里的井水,咕嘟嘟冒着热气,水汽和着香气在空气中,袅娜交缠。
霍长婴这才发现,这位宫女五官清淡,几乎让人记不住相貌,恭顺的样子有像是能悄无声息隐蔽在任何一个角落里不被人发现。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直觉这位宫女并不简单。
王皇后见他眼睛似有疑惑,便笑了笑道:“今日多亏了听言,否则不知聂贵妃又要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听言,想必便是这位宫女的名字,口不能言,便只能听言。
霍长婴听王皇后说“又”字,便知她知晓宫宴那日,想污蔑他和太子便也是聂贵妃,但他不想与这宫中之事有过多的牵扯,便只是笑赞了声好手艺,便也在不说其他。
听言跪在小几边,低眉顺眼,为两人斟茶,王皇后接过茶盏慢慢抿了口,才缓缓开口道:“常姑娘不必紧张,晋国公与王家乃是旧交,他顶下来的媳妇,本宫是不会为难的。”
说着,她顿了顿道:“当年本宫与陛下在民间之时,也是老国公几次相救,才得如今的安稳。”
霍长婴只是沉默喝着茶,不去与王皇后对视,也不多话。
“你这孩子,”王皇后微微笑道,“真是同萧铎那孩子有几分相似啊,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还真是……”
她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摇头摇头,也没再继续,而是转言道:“其实,今日本宫传唤你进宫,是为了承嘉。”
王皇后说着叹了口气,眉宇间的愁色仿佛让她又苍老了几分,“如今大殷人人笃信本宫佛慈悲,道家式微,可有些事儿,却并非一家独大能解决的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霍长婴:“你说是也不是?”
霍长婴不知晓其意,便只低头沉默,王皇后没得到回应,却也不恼,继续说道:“三年前,太子就不知怎得患上了怪病,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如今承嘉她也……”
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角落里的兽头香炉,如同在出神般,“承嘉夜夜谁不安稳,精神也萎靡了下去。”
“娘娘该去聘请良医。”
王皇后,看了他一眼道:“宫中每逢元月月圆夜,就会有怪事发生,承嘉公主怕是受了这宫中怪事的惊扰,民间都说,国公府家媳妇的平安符很是灵验,本宫,”
她顿了下,像下定决心般:“本宫也像为承嘉求个平安。”
霍长婴本不想答话,但见王皇后这般模样,像极了为子女操心的母亲。
“内宫事务繁杂,并非所有人都相信玄道之说,”他说这话时,低着头表现出几位恭顺,掩饰自己的情绪,“若赠符纸,恐他日娘娘落人口实,犯了宫中大禁,”
宫廷之中,最为忌惮的便是巫蛊之术,王皇后并非不知,只是长婴观她神色,想必也的确为自己的子女忧心。
听闻承嘉公主聪明伶俐是帝后的掌上明珠,今上更是将其疼进了骨子里,而公主在这样的荣宠下,却也没养成刁蛮跋扈的性格,十二三岁出落的亭亭玉立,乖巧聪颖。
前世,他也曾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小公主是个不受宠的嫔妃所出,寄养在他母后膝下,白绵绵的如同糯米团子,只可惜小时候突生天花,最终没熬过去。
念及此,霍长婴心头一软,原本要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若皇后娘娘不弃,我,民女这里有道方子,是高人所赠,”
“幼年时民女常被噩梦折磨,夜不能寐,便用这方子做了香囊,悬于床头,便可辟邪安神,娘娘可以差人配了这方子,给公主试试。”
王皇后放下茶盏,却是问道:“你小时候常做噩梦么?”
霍长婴心里暗道声不妙,不该说这般多,听王皇后说话,便也只是点头应是,他那时跟随师父到了安西,夜夜惊醒,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无数残酷而血腥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百般折磨。
王皇后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终也没开口,只叫人拿了笔墨纸砚来,伺候霍长婴写了方子,便命人送他出宫。
霍长婴心中虽然疑惑,王皇后今儿这一趟,却也只是要了个方子,但也跟着宫女向殿外走去。
临走时,霍长婴忽然察觉一道异样的气息幽幽而来,寻眼望去,却见偏殿的纱窗后,重重帐幔掩映着一个瓶子,离得远,看不清明,只觉像是青铜瓶,只是那造型奇特,他从未见过,隐约像是个两条纠缠绕尾巴的鱼?
“常姑娘。”宫女唤了声,打断霍长婴的思绪,他忙收回视线,跟着宫女亦步亦趋地宫外走去。
天色擦黑,宫中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霍长婴正在想着今日种种,总觉得哪里都透露着怪异,却忽然察觉好似有一道视线在看着他。
他猝然回头,却发现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的隐秘在太液池上的蓬莱岛,在晚间逐渐升腾起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缥缈不清,却并没有海上仙山的味道,反而透着几分暧昧不清的诡异。
霍长婴眉头微蹙,这宫廷中的秘密到底有多少?
“那是蓬莱岛,”
身边的宫女并不是听言,而换了个模样活泼的,小姑娘低低同长婴道:“元月月圆夜快到了,蓬莱岛是不让人上的。”
不等长婴追问,小宫女便道:“这宫里的怪事儿多了,就这件最邪门,听宫里的老人说,”她压低声音,凑近霍长婴神秘道:“但凡在那天上岛的人,第二天都不见了,等过了几年又能在冷宫的枯井里发现,全都已经成了枯骨。”
小宫女年纪轻虽爱听猎奇的事儿,但胆子小,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便不再多言,引着霍长婴一路向宫外走去。
霍长婴回头向那蓬莱岛看了眼,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却不在了,便跟着小宫女一路出宫。
而含光殿里,等霍长婴走后,王皇后正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含光殿的一方天空,听言走到王皇后身后,将一件披风为王皇后披上。
“如何?”王皇后的声音冷淡。
听言闻言上前一步,从袖中摸出来个荷包来。
王皇后接过看了眼里面的细白小瓷瓶,眸光闪了闪,又问道:“看清楚了么?”冷淡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言不能言语,便抬手在王皇后伸出来的手心里划了几下,而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