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傅长言已看不到坐在大树上嗑瓜子的酆儒竹。
“咝……”
踏雪蓦地翻身起来,瓜子按在石面上,九条尾巴垂落,脑袋左右张望,猩红的眼珠子警惕的盯着四周。
傅长言跟着起身,正想开口问一问酆儒竹的情况,就听到他响彻云霄的大喊声传了过来,“长言哥哥!!!这里有只巨大的猪!!!啊!!!这只猪会上树!!!啊啊啊它咬我的脚!!!它吃了我的鞋!!!长言哥哥——”
“……”
傅长言抬手掏一掏耳朵,末了一撩衣摆飞身下去。
待到近前,就见一只青面獠牙的肥猪扒拉着大树树干,猪鼻子不住去拱缩在枝头的酆儒竹,后者早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到傅长言后,手一伸要他抱。
“待在这,不要下来。”
傅长言看也不看酆儒竹,说罢一脚将树上的野猪精踹飞,身形如燕,轻盈地追了过去。
野猪精落地后借着浓雾迅速隐藏起来,不知蛰伏在何处。
傅长言随手捡了一根树枝起来,足尖原地一转,手中的树枝卷了地上的碎石,朝着四周飞射出去。
便听某处传来一声猪叫,他不屑的笑笑,抬手取下别在发髻的骨玉簪子,指尖微动,玉簪展开化作一把扇子。
身侧一道劲风袭来,傅长言捏紧了手里的骨玉扇,身体一动不动,对付野猪精这样的小角色,挥挥扇子就能了结。
岂料随劲风出现的不是什么大野猪,而是一袭白衣手持薄剑的宋钰。
他下了狠手,刺过来的薄剑带着十足的力气,傅长言以骨玉扇抵挡时,剑尖在扇面划出一连串的火花。
“不用这么热情,一见着我就扑过来。”
傅长言勾唇一笑,末了身形一转,骨玉扇摇开剑锋,伸手抓住宋钰腰带拉一把,将他翻到身后去,飞起一脚往前踢。
“嚎——”
野猪精吃痛的嚎叫声从浓雾里冒出,被踹一脚后它再次藏身雾气之中,伺机寻找下一个适合的机会偷袭。
“你想做什么。”
腰带被傅长言一扯松了几分,宋钰用力攥住他手腕,薄剑挽了个剑花,朝着他脑门削去。
傅长言险险避开,跃到一旁,“不做什么,杀猪。”
话音方落,酆儒竹的尖叫声再次响起,“长言哥哥!!!救命啊!!!那头猪又来吃我了!!!”
“……”
傅长言嘴角抽了抽,随即朝声音发出的方向飞去,口中大喝一声:“踏雪!”
“咝咝!”
踏雪发出低吼,便听撞击声响起,那野猪精嚎了一声再次无声无息遁走,它还挺聪明的,竟把气息都隐藏起来了。
“长言哥哥嘤嘤嘤……”
酆儒竹缩在倒下的大树旁边,双手捏着耳朵哭得一脸鼻涕。
傅长言跑过去,怒道:“不是让你乖乖待在树上吗,你下来干什么?”
酆儒竹哭道:“还不是你一脚踹断了树干我才掉下来……”
“……”
傅长言只好牺牲衣摆给他擦鼻涕擦眼泪,完了勉为其难抱一抱哄一哄。
浓雾里倏地传来几声惨叫,傅长言眉头一蹙,拉起酆儒竹带上踏雪,往宋钰那边飞去。
回到刚才的地方后发现宋钰已经不在那了,地上有一摊新鲜的血迹。
“宋钰!”
傅长言有些紧张的高呼,就想着那样好看的天仙,喂猪有点可惜了。
喊了一声没人回,便又喊了一声,没喊来宋钰,倒是把野猪精喊过来了。
野猪精从后面偷袭,要去刨傅长言,他躲开后就去刨酆儒竹,后者当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长言哥哥救我——”
小孩子尖锐的叫声实在太吓人了,傅长言略无语地抿唇,末了正想去救酆儒竹,却见那野猪精听到他的哭声后竟停止攻击站在他面前不动,脑袋歪来歪去好像在辨认他是谁。
这就奇怪了,傅长言凝眸细看,还未看出什么端倪,几道白绸飞了过来将野猪精缠了个结结实实,同时数柄薄剑从天而降,把野猪精钉在了地上。
“嚎——”
野猪精口喷污血,发出一声长嚎,挣扎了片刻后轰然倒地气息全无。
宋钰和几名宋家弟子落到野猪精旁边,看到他平安无事,傅长言松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放松之际,野猪精的身上蓦地蹿出一团黑气,瞬间扑向放松警惕的宋家弟子,须臾之间已有三名弟子惨遭毒手。
“小心!”
有人喊了一声,剩下的几人慌忙持剑防御。
那团黑气杀人后迅速吞噬魂魄,黑气扩大了一些,宋家弟子持剑防御,它没法再下手,便转头冲向酆儒竹。
傅长言立即挥扇,却有一人的剑气比他更快一步挡在酆儒竹面前。
宋钰双手掐诀,白绸上拴满古铜色镇邪铃铛,绕着黑气缠了一圈。
冷不防,黑气里探出一个七窍流血死相极惨的枯槁老头,吓得酆儒竹再次大哭。
“安安?可是安安在哭?”
黑气里的老头睁着一对没有眼白的眼睛,似在看着酆儒竹方向。
这声音倒有些耳熟。
傅长言微微蹙眉,再细看黑气里的老头,这一看着实吃了一惊,此人竟然是酆儒竹的太爷爷,酆家的老太爷!
“太爷爷?”
酆儒竹显然也认出老头了,停止哭泣,傻傻看着他。
“不对啊,我翻墙出来前还看到太爷爷在后院下棋的……”
人只有死后,魂魄才会离体,而眼前黑气里的老头,分明就是一个完整的魂魄,因怨恨而残留人世,又或是被人用邪术困在了野猪精的身上。
傅长言面色一沉,接着飞身落到野猪精上方,骨玉扇挥动几下划开猪肚,再夺过一名宋家弟子手里的薄剑,不顾他的抗议和大骂,在剖开的猪肚里翻找着,直到剑尖挑出一副腐化了一半的人骨。
看来没错了,酆家老太爷不知何故早已葬身猪腹,野猪精正是因为吃了他才短期内获得大量灵力变成精怪。
那么,酆儒竹看到的酆家老太爷,又是谁?
百俊生?
正欲问酆儒竹,一柄薄剑蓦地刺向傅长言,看清持剑之人是谁后,傅长言有些微恼,“适可而止,眼下不是胡闹的时候。”
“傅沅,人赃俱获,你还想狡辩什么?”
宋钰冷冷看着傅长言,后者听罢一脸困惑,“不是,什么叫人赃俱获?我是偷你东西还是偷你人了?”
这时,一名宋家弟子站了出来,指着傅长言道:“傅沅,你这个正道败类!我们刚收到的消息,魔宗暗害了酆家老太爷,而你傅沅,魔宗少宗主,来此是为了毁尸灭迹!”
第16章 哭赢-16
*
傅长言可不想出来给踏雪打个零嘴,还得背口锅回去。
“你说是我魔宗杀的,可有证据?”
那名宋家弟子便愤愤道:“你们魔宗都是邪门歪道!尤其是你这个正道败类,经常掘别人祖坟,再用邪术操控人骨来干坏事!除了你们,还会有谁如此丧心病狂,杀害酆老太爷后又将他的尸骨喂猪!!”
傅长言挥扇打开宋钰的佩剑:“空口无凭,若全靠一张嘴来定罪,我是不是也可以说酆老太爷是你们杀的,你们来此毁尸灭迹?”
“哼,放眼天下,只有你喜欢用百俊生来戏耍我们,如今千秋酆家家中的百俊生就是最好的证据!”
“……”
这倒没错,他确实喜欢用百俊生捉弄仙门百家,可无缘无故的,他为何要杀酆儒竹太爷爷?
整个酆家唯有酆老太爷对酆儒竹还算疼爱,就算那老顽固时常拿暗器修理他,看在儒竹的份上,他也不会和他计较。
何况老顽固年事已高,平日沉迷酒色,身体已有油尽灯枯之兆,月前他潜入酆家偷暗器时,被他发现后他都追不上他,扶着腰在那大喘气的,眼睁睁看着他把一堆新研制出的暗器拿走。
真是世事无常,没想到他死的那么快,还死的那么丢人,生前风光无限,死后竟葬身猪腹。
“怎么样,你狡辩不了吧!”
宋家弟子见傅长言迟迟不出声,便以为他承认了。
傅长言懒得理别人,就盯着宋钰看,启唇道:“凶手是谁,何不亲自问问酆家老太爷,宋钰,你说是不是?”
“……”
宋钰不语,顿一顿,手中握着得薄剑放下,他侧过身,抬头看向被镇邪铃铛锁住的魂体。
傅长言几步走到他身旁,同他比肩而立,仰头叫道:“喂,酆恕,你是怎么死的?”
话音刚落,萦绕在魂魄附近的黑气扩大了一些,酆家老顽固想必死的太惨怨气深重,听了傅长言的喊话后咆哮一声,周身蹿起一股幽蓝色火焰,硬生生焚断了缠在他魂体上的白绸。
“灵昀退后!”
有人大喊。
宋钰站在原地不动,傅长言也没动,摩挲着下巴扭头对他笑:“你们家这白绸灵器也太不结实了,酆家说不定偷工减料做出来的,不如考虑下我魔宗的天蚕丝?那可是踏雪都挠不破的宝物~”
冷冽泛着寒光的薄剑再次举起,不过剑锋对准的不是傅长言,而是酆家老太爷的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