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鱼部落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面对过杀价,大家都是给出自己想给的价格,不合适就走开,不像是乌罗这样,拿个稍微大一些的来压价。不占这个便宜觉得不舒服,占了这个便宜又觉得自己亏得慌,海鱼部落的人有些纠结地鼓起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打开了另一个箩筐。
这次乌罗看得清清楚楚,海鱼部落的人双手变成了水蓝色,他们从箩筐里捧出来几条滑溜的鱼,长得很像泥鳅跟海蛇的结合体,水积在他们掌心里,把两条胳膊都显得如大海般湛蓝。
乌罗被惊呆了。
海鱼部落的人不知道乌罗是被他们的皮肤震惊,还以为是对鱼还活着而感觉到惊讶,便得意洋洋地哼哼笑起来,又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试图把食物放在蚌壳里加价。
“卧槽,妈妈,我来到玄幻世界了。”
乌罗目瞪口呆地看着海鱼部落的手,恍惚间看到那几条滑溜的蛇鱼还在贝壳里穿梭着,一时间觉得自己很可能是睡眠不足导致出现了幻觉。
“那是水腺。”
阎的声音忽然在乌罗身后响起,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对他行礼,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什么玩意?”乌罗揉着鼻骨,恍恍惚惚地问道,“那玩意是人能有的?”
阎解释道“是一种腺体,不止是他们一个部落,附近的人也有这样的腺体。他们长期与海水为伴,身体里进化出叫做水腺的东西,可以储存水,也可以供以肌肤呼吸。我不是生物学家,不知道是不是这么解释,你大概可以理解为骆驼的驼峰,他们可以在水下待很久,而且非常容易显色,所以每次接触水,他们的身体就会变色。”
“那为什么血不会透出来。”乌罗晕乎乎地跟海鱼部落交换东西,觉得这听起来好像很科学,又好像很他妈不科学。
“不知道。”阎轻飘飘说道,“不过不要紧,这些水既不能喷出来,也没有别的用处,只能让他们在水底下多待一阵子,杀起来还是跟正常人一样的,刺穿心脏跟大脑就会死。”
乌罗下意识回嘴“你又知道?”
“我杀过。”阎平静道,“他们的血并没有比正常人更多。”
你怎么到哪儿都有仇。
乌罗实在有些怀疑在场这么多的部落是不是都被阎杀过,如果有个小本本记录全世界按照部落收集人头数的话,阎站第一基本上就没有人站第二。
“这里的部落你都认识?那个蜜蜂部落呢?”乌罗抬头看了看,随意指向其中一个自己不太明白的部落,“他们有两种蜜,我分别不太出来,你知道都是什么吗?”
“她们那个部落很崇拜蜜蜂,每个女孩出生后都会得到一只蜂后,当女孩长大,蜂后筑巢后死去,就会把尾刺跟翅膀拿下来打磨,用树胶粘合作为饰品,这一辈子也不会摘下来。”阎平心静气道,“她们的蜜蜂块头都很大,能变成一种天然的防御墙,而蜂巢寄居在树上,偶尔也会汲取树汁,久而久之树里就酿满了蜜,与树的汁液相混合,所以收获的时候不光是蜂巢,还有树内部可以刮出蜜浆来。”
乌罗恍然大悟“难怪他们有两种蜜。”
这些东西的确跟地球都不太相同,却又没有超出认知的夸张,乌罗揉了揉眉骨,决意把它们当做是一种新的生物来看待,于是又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换食物。”阎平静道,“这种海蛇味道很不错,炖汤跟烧烤都可以,吃起来像鸡肉跟牛排的混合物。”
乌罗幽幽道“听起来不是很好吃。”
换完东西之后,乌罗没有跟阎说太多话,而是背着箩筐去自己的摊位上,他还要去跟琥珀聊聊该给部落里换些什么东西回来才好。集市虽然不大,但是东西非常丰富,这毕竟不是以后想要什么都能打开淘宝购买,一年才只有一次,要是错过这次就得等明年。
蜂部落的蜜闻起来很香,大部落有训好的兽跟种子,葛麻部落的衣服与线团有自己的处理,还有些部落在卖草药跟耕种的工具……
他们得挑紧要的来换。
这时候宿簇已经在跟那两个姑娘手舞足蹈地交流了。
这次挑选宿簇出来,无非是因为他来自连山部落,他们都曾经参加过这样的贸易,有经验总比他们没有经验要好。
“怎么选宿簇不选漆枯。”乌罗一边把箩筐里的贝壳递给琥珀看,一边询问道,“他还见过玻璃呢。”
琥珀喜气洋洋地摸着漂亮的蚌壳,回答道“可是漆枯跑不快啊,要是像上次在连山部落的地方一样,当然还是能跑比较重要。不然我们带着你就已经有点累了,再带着一个漆枯跑,东西都要丢在这里了。”
作为体力方面拖油瓶的乌罗竟无言以对,尤其是在来到这个集市之前,他心底对阎的确抱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念头。
那头宿簇似乎已经跟那两个姑娘沟通完了,他转过头来说“她们想用一件麻衣来换一张丝布。”
“啊——”琥珀看向了乌罗,“乌,你觉得呢?”
他们的丝布跟后世那种丝布的差别非常大,并不是很完整的一匹,而是一整块卷起来,两块丝布才能像小孩子的屁帘子一样对着缝合成一件衣服,别说版型了,连衣服都算不上,全赖羲丝缝上袖子才勉强能看出点衣服的雏形来。
单从这方面出发,葛麻部落的人很实诚,不但没占他们便宜,还算是大放送了。
只不过丝与麻的价格又不相同。
乌罗沉吟片刻道“换吧。”
不过他也想看看这年头其他人的手艺,换这个倒也不吃亏,毕竟他们卖得是材料,而不是成品,人家成品还得算劳工费呢。
琥珀却皱起眉头道“可是我们要衣服干什么,我们自己会织啊?”
她的确想听听乌罗的意见,可这并不代表琥珀自己没有想法,衣服跟其他物品不同,不能很平均地分给所有人,对琥珀来讲并不优先。
“看看人家的衣服怎么做的,说不定能给我们自己做一些。”乌罗平静道,“你没发现她们的衣服跟我们的不一样吗?”
“好吧。”琥珀勉强同意了。
宿簇便又转过去沟通了一下,他其实并不会说葛麻部落的话,可是能很灵活地运用肢体跟神态来表达自己的意思——看来连山部落的确参加过很多次交易。
“她们问要换谁的衣服?”宿簇又转过头来询问道。
琥珀很是坦荡道“换我的。”
乌罗下意识看了看她,反倒被女首领怪异地看回来“怎么了,你想要吗?”
“不。”乌罗摇摇头。
事实上这次大家穿着出来的丝衣并不是完全分配给他们的,简单来讲就像是去影楼借衣服婚纱拍摄,属于有期限的服装。当这次交易结束了之后,丝衣就会变成部落的所有物,等待下次外出时拿出来充排面,因此大家争得只是外出跟第一次穿衣服的荣耀。
均码是个好码数。
不过要是交换衣服这样的东西,如果真的要决定,的确只能从首领跟巫这样的权力者之间选择,给其他人都容易产生矛盾。
交易很干脆,决定之后两个女孩子一个回去拿衣服,一个留在这里挑选喜欢的丝布。
回去拿衣服的还比了一下琥珀的尺寸,不过只比了肩膀跟个子,她们已经有尺寸的概念了,那个姑娘是用手来作为长度比划的。
挑选丝布的小姑娘最终选定了一匹染色较匀称的红布,然后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同伴,她似乎对盐跟黑陶很感兴趣,只不过单单只是感兴趣,并没有买的意思,等到她的同伴过来把衣服递给他们,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看来大家互相买卖都是为了偷学技术,乌罗看着两个小姑娘走在路上就开始捏着线头观察的模样哭笑不得。
不过他们也没有资格说别人。
琥珀拿到麻衣后没有立刻上身,而是先检查了一番,有些嫌弃地撇撇嘴道“不软。”
其实这件衣服比硝制过的兽皮要软多了,这年头硝制皮的手段很粗劣,琥珀要不是最近在摸丝布,她碰到这样轻薄的麻衣绝对只有赞叹,而不是嫌弃。乌罗很认真地看着这件麻衣,发现它很紧实,几乎是密不透风的,不像是正常的织品那样有很自然的网格,倒更像是编织出来的毛衣。
难道这些不是纺织出来,而是编织出来的?
葛麻部落在外头接的活基本上都是帮忙缝补,或者用麻线绣上大致的图案,她们对饰品也很有研究,这种织衣服的手段想也知道是不会展露在外人眼前的。
有关于纺织这方面的知识,说乌罗是一知半解都算是多的,他悻悻地放下麻衣,决定把这个伤脑筋的问题丢给羲丝去想,他相信那个聪明的姑娘一定能从这些密密麻麻的纹路里得到灵感跟思路的,再不济也能刺激一把。
而且葛麻部落的版型很值得学习,就羲丝他们做的这些叫做衣服都实在是对不起衣服。
更为奇特的是,这种麻上还有一种淡淡的幽香,隔远了闻不到,不过凑近了还是可以嗅到的,真怪,麻会有香气吗?
嫌弃归嫌弃,琥珀还是很高兴地穿上了这件漂亮的麻衣,把她的丝衣塞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