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君竹朗声笑了起来,不说话。
等片刻之后楼雍反应过来,脸色立刻涨红了:“你!”
语君竹捏捏他泛红的小脸,啧声道:“殿下得去念书才行,不然可就不聪明了,不聪明的话,岂不是天天被人笑话?”
他捏的很轻,虎口的薄茧一点没有碰上楼雍柔嫩的皮肤。
语君竹不光是军师,他不论是实战还是谈兵样样都能,薄茧就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他周身都是读书人的气质,笑起来也是,像一块璞玉,经受雕琢后只剩温润谦逊。
七岁大的楼雍掰着手指,睁着大眼睛看语君竹。
过了一会儿,他不再端着太子架子,慢慢向前移了一步,伸出手试探性地摸摸语君竹的下巴:“你……没有胡子,别的太傅都有。”平常那些老太傅胡子花白,而且长的老长,偷偷拽一下都气得冒烟。
还是个孩子,一逗就放松了。
语君竹被他的小手挠的下巴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声:“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现在我应该去教课了。”
他轻声问道:“小殿下跟我去吗?”
楼雍犹豫了,他根本不想去御书院,在那别的人都有伙伴,只有自己没有,有人想找自己玩,也会被太监拦下,太子要稳重,怎么能玩呢。
可想到最后,他还是想去,他想跟着这个新太傅,新太傅会捏自己的脸,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不像总是来找母后的摄政王,那个人的眼前像鹰一样,死死地盯着自己,好像自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一想到这,楼雍便有些害怕,他牵住新太傅的手,去御书院上课。
“你教什么的?”
“兵法,教殿下运筹帷幄之道,这是万军之中对战的决胜法则。”
楼雍似懂非懂,每当遇到不懂的他不会说不懂,只是不说话,但太傅不会解释第二遍,他们只会回答那些问出口的问题,楼雍不会问。
语君竹教他:“兵法就是用兵作战的方法,策略施诈于漫漫千军,能以一己之力拨乱对方千军万马,在行兵作战前,这是必备的战略。”
楼雍听明白了那句:以一己之力拨乱对方千军万马。
他感觉自己有点喜欢兵法了。
他对兵法的喜欢就像对太傅的喜欢,日益浓厚,日益了解,他在心里想,自己应该能熟练掌握这些知识,这样就不会被人打压。
自此之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喊着老师一起,逐猎,射箭,骑马,样样都要语君竹陪着,他开始喜欢自己的身份了,即使不受父皇母后的宠爱,他还是能依靠这个太子身份得到些许权利。
他不想每晚语君竹都出宫回家,求了谢皇后很久,终于让她松口,让皇帝允许语君竹留下来,但晚上禁止离开太子殿去别的地方。
就这样,语君竹正式在太子寝宫的侧殿有了一个房间。
楼雍从听不懂话的小孩子开始长大,抽条长高,生活里样样都有语君竹的参与,他从阴郁的六岁长大,变成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少年。
柔风入夜,几近入夏,这天明的时间似乎变长了。
楼雍时年十三岁,语君竹二十二岁。
这天晚上,夜深了,楼雍带着自己的枕头偷偷跑到了侧殿,他绕过了门口的太监,悄悄地打开了房门。
“老师……”
语君竹半夜被耳边的气声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是太子钻进了他的被窝。
他睡意立刻消散了,赶紧下床准备去点灯,可却被楼雍拦住了。
“嘘!”
语君竹被拦住,他停止了举动回到被窝里,给太子的身上盖好被:“殿下来这里做什么?”太子寝宫门口都会睡着一个太监用来听候调遣,他怎么绕过太监来到侧殿了。
“老师,我今晚看了你给我带来的书。”
“你是说那本光怪野史?”
楼雍点点头,又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语君竹不由得失笑,明白了。
明明是小太子让他从宫外带的书,怎么看了反而怕了。小太子在他被子里拱来拱去,最后抱住了他的腰。
语君竹顺顺小太子的背,耐心解释道:“这里面写的都不是真的,那些食人的怪物也是不存在的,只是人们杜撰出来的罢了。”
见小太子没反应,他摸摸小太子的发:“不用怕。”
这才听见他道:“本殿不怕。”
这时候还用起敬称来了。
“好好好,你不怕。”语君竹顺着他。
他脾气向来十分好,这也是楼雍总缠着他的原因,别的太傅只会教书,并不会和孩子相处,只有语君竹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不光会教他兵法,还会给楼雍带杂书,带宫外的新鲜玩意。
楼雍在宫里没什么伙伴,太监宫女们都尊敬他,并不敢逾越,只有一个老太监会对他亲切些,语君竹的到来给他沉闷的童年生活带来了亮光。
因为楼雍在被窝里不安稳,把语君竹亵衣的带子都扯散了。
语君竹将太子从被窝里捞出来,无奈极了。
月光下从窗外透过的光亮照在他半裸的锁骨和肩上,显得莹白而诱人,可语君竹只是将衣服系好,点点楼雍的鼻子:“殿下别闹腾了,已经很晚了,该睡了。”
楼雍喉口一涩,乖乖躺进了被子里。
他勾住语君竹的手,重新去抱他。
楼雍并不怕什么光怪神鬼的故事,他不信那些,只是找个由头能来找语君竹,在他推开那扇门的那刻,岁月的牵连就由此错综。
“君竹。”
语君竹本来被吵醒,现在困意渐渐又袭了上来,此刻听他不敬的称呼,倒也没什么反应:“殿下……您不该这么唤我……”
“可我想这么叫你。”
语君竹的声音像是一潭水般宁静:“别在白天叫错了,会让人捏住把柄……”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是太子吗?”
语君竹呼吸声绵长,他又重新陷入了睡梦,将旁边春心萌动的小太子搁置一边,去会周公了,没有回答。
楼雍脸上有些许失望,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因为不管语君竹是为什么原因对他好,他都不在乎,只要语君竹陪着他就好,无论以什么样的原因。
他低下头,忐忑地在语君竹的唇上印了一下。
有违君纲的行为让他觉得自己正在做错误的事情,可他就是想对语君竹这么做。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语君竹对他的与众不同,也许是语君竹总是温温润润的性子。在他懵懂感情开启的时候,他对语君竹所有刻意的靠近,也都有了目的。
吻了一下便离开,他满意地抱紧了年轻的太傅,急促的心跳渐渐平缓。
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前,他们的生活一直这样平静且安稳。
未长成的猛兽总是需要试炼才能磨练出獠牙,可试炼也不该是折磨,楼雍是在黑暗中长大的,遇见光便是光,可光不在了,这黑暗便再难忍受了。
如果没有那些事……如果楼雍没有逼他……
可惜没有如果,从带兵那天开始,事情的走向就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奔驰,再也拉不回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章就是韩尧轮回的原因,一个小狼被治愈又被破坏最终毁人不倦的故事,终章是大写的HE
谢谢殇的两个地雷~
第77章 故地故故人
02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直到日日夜夜他都绕开门口守候的太监躲去语君竹的房间,起初语君竹还觉得奇怪,但无奈楼雍总是说怕也只能哄着。
后来年岁见长, 这种说法显得太假, 但楼雍就仗着习惯理所当然地和他一同起卧,熄灯之后就躺下,抱着太傅睡觉。
渐渐的, 语君竹也习惯了,甚至偶尔楼雍因为皇帝带着去逐猎不回来反而觉得自己床边少了个人, 他对楼雍的温度熟悉了。
那日, 楼雍因为中秋寿宴到了很迟才回来, 语君竹当时正在室内与自己博弈,黑子白棋落下, 还没下完,就听见了开门声。
楼雍身上萦着酒气。
语君竹从棋桌前站起, 迎他进来,闻到了他身上味道:“我去叫人煮晚醒酒汤来。”
楼雍坐在他未下完的棋盘对面,从棋笥中执起了一颗黑子:“我并未喝多,今晚他们玩投壶, 我赢得多, 没喝多少,他们比我醉得多了。”
语君竹看他神情明朗,不疑有他,于是回到了棋桌前, 坐在楼雍的对面:“殿下是想和我下完这局残棋吗?”
“嗯。”
语君竹含笑:“落子无悔,殿下下错了可别不认账。”
楼雍看着棋盘,思考着下一步怎么走,他抬头,看见语君竹的脸,视线落在他开合说话的唇瓣上:“当然认,输了你说,咱们立个彩头吧,不然玩着没意思。”
语君竹来了兴致:“好啊,殿下要赌什么?”
楼雍把玩着棋子:“我输了惩罚你定,我赢了……”
语君竹点头,听他说。
楼雍落下一颗棋子:“我赢了,君竹亲我一下好不好?”
语君竹正研查着棋局,听闻这句,白子都没拿稳,直接落到了地上。
他启唇,似乎觉得面前的孩子好像长大了:“殿下,不要说玩笑话,臣是您的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