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经意,我是真的疼。我喊了一声, “姐姐我疼!”, 她就立即松开了手指。
易溪伏低身子问我,“你还疼吗?”,我刚给出否定答案, 她又刮了一下我的嘴角。
我给她刮愣了。说是刮,这一下又有轻微的拍打声。简而言之, 就是有点像在抽我嘴巴子。
有句话叫, 水鬼找城隍, 恶人先告状。在我凶起来之前,她已经挑眉瞪着我了,“苏爽,一码归一码。我告诉你,就冲着你刚才那句话, 我就可以抽你。”
“也是了。”我把胳膊压在后脑勺下面,觉得她说得确实在理。尽管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觉得她打我的理由充分合理。
不可能是扎出来的,虽然我有点指甲,但我修得很圆润。
那是不是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我掰着手指头算了下。
易溪一把打掉我的手,我捂着手背的时候,她用一种看智障的眼光看着我。
易溪的眼白又翻出来了,“上次一起来的,你忘了吗?”
我换了一只胳膊压在后脑勺下面,那就是真的了。
“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负责任?”
“那你别这么说。”见她气得发丝都有些散乱了,我赶紧拉起她的手,用力地凹成十指相扣状。话说回来,为什么要用力凹?那肯定是人家不让牵啊。
“你捅我的时候,我都叫你负责了。那我再说不想负责任的话有意思吗?不是,我是说,这不相互矛盾吗?”
易溪望着我,特别吝啬地丢出三个字,“好像是。”
我松开她的手,抻着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瞧,“感觉是不一样了。好像心理上有一种酥酥麻麻的冲击感,赢了你一截似的。”
易溪听得耳朵有点红。她拿了湿巾准备给我擦手指,我眼疾手快地躲了一下,“你干嘛?我还没研究完!”
“研究你个王八蛋!”易溪把我手从身后强行掰出来,“快给我啦,我帮你擦干净。”
我不情不愿地让她擦了,她绕着我的头发又气又好笑地问我,“那你以后要继续当攻吗?”
这年头谁当攻谁就得服软。我不当攻都一直在她面前服软。我要是当攻了,那我不得软成一片汪洋大海了吗?
我摇摇头,“我不要,我还是当受好了。当受各种被人疼爱,完事还带清洗和宠溺,醒来还有喂到嘴边的精美早餐。”
易溪指着卫生间的方向一直笑,笑够了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拖着又长又绵柔的傲娇调,“那我今天是受了,我要享受你的清洗服务和宠溺。”
我哼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在卫生间拧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出来,上床就直接搁易溪脸上去了。
易溪也不翻下来,长腿蹬了我膝盖一脚,我就笑嘻嘻地替她拿下来了。
我掀开她的睡裙给她擦大腿根,易溪一副矜贵又优雅的姿态平躺着,她看向屋里的小飘窗,突然问我,“你下学期实习的时候,我们要搬出去住吗?”
我想留下来和我爸一块儿住啊!这是我心里话,要不然就是别搬得太远。
我瞥着易溪,“那你想搬到哪去?”
“我以为你会舍不得苏泽。”
可不是嘛!
我将毛巾翻了个面,用仍旧温热的一边贴着她的皮肤,“那你别这么说,好像我没断奶似的。”
“我念大学就住在这里了,然后小新的中学和大学也在这里念的。你们马上都毕业了,我觉得是时候换个新住处了。换个合适的住处。小新应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我们也应该有。”
说起这个独立空间,易新今年也加了不少夜班,有时候在工作室,有时候在公司,两边都有供她休息的“独立空间”,她几乎也没怎么回来睡过觉。
所以,“她还需要独立空间吗?”
“她当然需要了。”易溪瞄我一眼,“即便她不需要,我们也需要的。”
我跳下床去,“那你到底想搬哪去?”
“公司附近有我的公寓。”
我叹了一口气。厂长笑话我,“像你这样捧着笔记本得记到什么时候去?还不如直接问我这个过来人。”
经理告诉我,为了让我更好的熟悉产品,我得下工厂里待半个月。我也不怀疑,但惯性使然,我还是问了别的业务。别的业务私下回复我,他们都在工厂待过一阵子。然后我就认命了。我每天准时准点地坐着公司的车,去工厂报道。公司每天都有业务员要下到厂里去看自己的货,我就跟着他们一块儿去。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拿着一个笔记本蹲在流水线旁边做记录,然后厂长发现了我,之前不是一起喝酒了吗?他还记得我,当然肯定也有点易叔叔的关系成分在里面。他看见我蹲在地上做笔记,就笑话我太“学生气”。
我觉得他笑话我别的可以,但笑话我太“学生气”,我就不服了。我哪有那么学生气,我都工作很久了。我想他可能是笑话我认真做笔记的样子。像他们这种酒桌上见订单的人,都不太看好我们拿笔头的人。我觉得自己不拿笔头也挺有社会习气的,所以当他笑话我的时候,我故意撸起了袖子,“那咱整一个?”
“整就整,你小姑娘可别后悔!”他比我还兴奋,袖子都撸到肩头上面了。
我报到了半个月,他就和我喝过三回酒,每一回我都把他整趴下。他挺不服气的,约好我下第一个单子的时候,还要和我再整一次。每一笔订单完成的时候,业务都要来工厂验一下自己的大货,我第一个单子也是他促成的,是个内贸单。
其实不是我酒量好,只是我比较不老实,事前含了解酒片,喝的过程中,趁他醉了,又是喝一半吐一半。我看他本来也没和我计较的意思,这里面肯定有易叔叔的作用,另外一方面就是没想到我这么“奸诈”。也是了,在他眼里我连校门都没迈出去,可不就是屁点大的孩子。
我回去时候就已经临近冬至了。易溪约我去家具市场选购吊灯和壁纸之类的,我不想去。她那套公寓已经精装修过了,入住之前她还想做一些小改善,但我给拒绝了。我承认因为搬家这件事,我心里有点不痛快了。虽然我原先设想过毕业要搬出去,但在我的设想里,可没有搬得那么远。按我心里的计划是,搬到步行就能回家吃饭的那种距离。结果易溪说的公司附近,离公司还有三十分钟的车程,那再离我爸家就有一小时的直线车程了。
沈颜过来找我,就是我刚拒绝易溪提议的那会儿。她约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甜品屋见面,我的心情还有点起伏,感觉自己特别心浮气躁,不是那么适合见人。但答应好的事情,而且还提前了好多天预约,我感觉再推拒不是很恰当。我在马桶盖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到洗手台泼了一把冷水脸才下去。
沈颜把车钥匙和肩包都搁桌上,开口第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给呛死。“我离婚了。”
感觉下一句就应该是,“你要对我和孩子负责了。”
我为我自己的想象买单了,我把咖啡喷在了外套的袖子上。但话又说回来,国产肥皂剧也得负一部分责任啊。
沈颜帮我一起擦袖子,还没说话先笑死掉的模样,“哎哟你。”她有点抖,捂着自己的腹部,“你是不是又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诶,我哪有。”我心虚地不看她,视线一直黏在自己的袖子上。
“算了。”我把外套丢一边,“我拿回去洗好了。”
“这种衣料要手洗。”沈颜搅着咖啡勺,不时地晃荡两下勺子,勺子喷到杯璧,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她不笑的时候,清透雅致的气息又回到了她身上。
她一直长得就挺好看,人很瘦,但脸是脸,胸是胸,五官还有点像中德混血的产品。有时候我看着她吧,就会想起前两年自己耍的幼稚把戏,心里怪一阵心虚的。三角恋这种事情,用数学里面的交集与并集来说,A∪B,B∪C,最后产生A∪B∪C的局面,一定是B这个交集者处理不当的结果。当然,这个道理放前两年我是想不明白的,我是工作以后慢慢想清楚的。
我已经不怎么在心里面记怪她了,更多的时候,我甚至刻意地不去想他们曾经的过往。套用一句江绮点的说法,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哦,她前两天在微博上面怼网友,网友说她和女人结婚是大不孝,生不出孩子对不起父母,她给人怼回去:“我生不生,这里面有你什么事?”我给截屏留下来了。我这心态我自己分析啊,就是见前任犯蠢,心里觉得特别平衡。
“看在你是因为我才弄脏衣服的,我考虑勉为其难帮你手洗好了。”沈颜一句话就把我从回忆的漩涡里拉出来了。
我拍拍自己的额面,不要成天想东想西啊喂。
我上三路下三路地观察着沈颜,“你别是有什么收集美少女衣物的癖好吧?”
她胳膊朝我伸过来,“让我看看美少女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我歪了下脖子,躲开她伸过来的魔爪。她干脆半站起来,等我翻眼白的时候,她已经“瓷实”地握住了我的脸颊。
为什么是握?因为掐的面积比较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