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们一阵唏嘘,“还有这种道理的!”
为什么是“们”?丫一大早都不上班了,都跑我这打听细节来了。
得亏易溪昨天包扎得够严实,行动上来得快去也快,跟穿堂风似的刮一下就没了踪影。谁也没认出是她,但都知道我挨打的事。今天来业务部“慰问”我的同事特别多,都是昨晚在现场没来及见证好戏的同事,包括了市场部的员工。他们聚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打懵了,而易溪已经走了。今早各个都过来跟我打听细节,但凡有一个人看见我用鸡蛋消肿能表现出一点点关怀的样子,我也不至于这么沮丧。这年头被人当众甩巴掌,好像不是施暴方的行为有问题,而是承受方的作风有问题一样。居然没一个对我表示同情的。
我握着鸡蛋揉脸,越揉越沮丧,越揉越疑惑。难道说我身上有一股迷之欠打的气息?不然就是易溪那个施暴者的打扮太过软萌以至于他们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年头的人心啊,太过容易迷失方向。
话又说回来了,我这锅肯定得让我爸来背!他不背谁背?没眼力见的木头桩子,就该他背!
中午饭时间我去找易溪,易溪的中饭由小关负责,一般都是在办公室吃的。但是今天,小关居然告诉我,易溪和她的追求者在外面吃饭。我是个有理性判断力的人,甭管我这说法要不要脸吧。反正我第一时间怀疑了小关,小关是易溪的人,所以是不是存在这么一种可能性,小关为了易溪而骗我?
隔天就是平安夜,我在小关桌上放了一颗金苹果。不知道是什么品总杂交的,苹果的表皮呈金色,是早上那帮来“慰问”我的同事带的。太珍贵了,我不敢吃,所以带过来献宝。
我的胳膊底下夹着我的手,“好姐姐,你不是为了你们家主子骗我吧?”
小关丢了一根香蕉过来,我立刻接住了末端。
小关洗完苹果回来,翘腿坐在椅子里,“你这话说的,我们易总有人追求不是很正常吗?”
我趴在她办公桌的隔板上,十分无奈地扒着香蕉皮,“是是是,长相气质都摆在这里。她这么优秀、年轻、貌美的CEO,又经常在外面接触精英人群,有追求者还不正常?”
小关咬着苹果肉,咂吧咂吧嘴,“唉哟,真是酸到我心坎里去了。”
“不能够吧?那你还是别吃了,待会吃出毛病来。”
“我说的是你,你酸。”
我隔着挡板去抢苹果,她机警地躲开了我的触碰。
“你干嘛?”
“我干嘛?我说没你这样的。我给你送苹果,你给我送恶语。”
她笑嘻嘻地,“那我说的是实话嘛。”
“哎呀,小爽,你行行好吧!你不是我们易总的好妹妹吗?我们易总都快年芳二八了,给你找个姐夫,你心里头还不乐意。”
“二八怎么了?!二八很老吗!?”
“啧,你干嘛这么凶?”
“我凶吗?”
“第一次见你这样。”
我烦躁地挥手,“你就告诉我易总在哪约会?”
“你为什么自己不去问她啊?你们吵架了吗?”
我被她这句话膈应到了。我要是能问易溪,我还杵她这干嘛?
易溪根本就不理我。我给她发信息,她跟我保持“公私分明”的状态。原话怎么说来着,“现在上班时间,等到下班再说。”
我抬手看看腕表,一个半钟的午休时间,我已经在小关这浪费三十分钟了,我还得花三十分钟时间吃饭,剩下的三十分钟奉献给我伟大的工作。我不是正式员工,甚至连实习工种都称不上。实习是大四下半年的事。工作室和学校那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导致我要经常“迟到早退”兼请假。于是我除了吃饭上厕所,能奉献的个人时间都奉献出去了。我也是一介凡夫俗子,该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还得为五斗米折腰。我要是打算长期在易家的公司干,我就不能老沾易家人的光辉,我得在部门经理那里做出成绩。
我走得时候小关还拽着我的袖子,她四下看了看,声音不大地问我,“小爽,我怎么觉得你和易总怪怪的,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你觉得我们般配吗?”我逗她。
我和小关在工作上没有任何的接触,但我们私底下的接触不少,如果连最初的照面也算进来,那认识有两三年了。她大概对我还是比较放心的,所以问出这种涉及boss隐私的问题,也没有第一时间顾及到是否会触犯职场潜规则。
我是没带怕的,我唯一怕的人就是易叔叔。总感觉“岳父or老丈人”这种角色不好处理,嘴上催着女儿快点找女婿,真找着“女婿”了,一般都有一种自家白菜被臭猪给拱了的沉痛感。这道理,就像单身的想谈恋爱,谈恋爱的想结婚,已经结婚的还想单身……要么说人性本贱呢?总是在围城内外跳来跳去。
这么想想,我就觉得把实情告诉易叔叔,此事如同陌上花开,还可缓缓归矣。
“不配。”小关撇嘴,“我不说别的啊,说别的容易伤你自尊心。就说这性格,我们易总人单纯,你人小鬼大太奸诈。”
麻辣个鸡丝!
我才不相信那是她的真心话。估计她是反应过来了,觉出味了,知道自己问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准备以插科打诨的方式跟我嬉闹过去。我原先在工作室是技术兼业务,在外企暂时是纯业务,业务工种需要经常揣摩客户心理,小关那点心理活动,我看得七七八八,所以我只是“呸!”了一声就走了。彼此心照不宣。
大概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遇到自己的事情反而看不透。也可能是我长期自恃很了解易溪,所以这次忽略了她的感受?我琢磨了一下午,决定晚上早点下班去找易溪谈谈。她说了嘛,“等到下班再说。”,但是我人过去的时候,小关又告诉我,“易总回去了。”
那我也回去了。我回去的时候,看见易溪往家里领人。我是一头雾水,摸不清她在搞什么套路。我只是拎着个公文包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看完主卧看次卧,看完次卧看小次卧,看完小次卧我要还不知道他们在干嘛那我就是猪!
我和易溪一起把他们送出去,目送他们下楼。我一转身的工夫,易溪居然伸出一只手臂横亘在我与门中间。
“……”
我平静了一下心态,好吧,和好什么暂时只是浮云,眼下我需要做的事,是给她一个诚挚的道歉。
我双手拎包垂在大腿前面,“易溪小姐,我跟你道歉。”
她笑了一下说,“你哪错了?”
我想起网上的一句话:我哪都错了!我连出生都是我的错!
心里的小人正愤愤地想着,外头的小人温和地笑了,“诶,我昨天就不应该喝酒,我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是人说的话吗?确实该掌嘴。”
“道歉的态度还不错。”易溪退了一步,准备关门。
我及时抵住大门,“等一下,我没说到点子上吗?”
易溪叹了口气,脸上的忧伤成份令人怀疑。“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喝酒。”
我把怀疑成份先撇到一边,“我知道。”
“昨天不是冬至吗?过节大家高兴,我就多喝了一点点。”我极力空出一只手,去比划一个指甲盖的大小。
易溪松开门,像是被我气笑了,“冬至?你也知道是冬至?”
我感觉她那笑,还不如不笑呢。牵起一丝嘴角,没有真挚的快乐成份。
我想我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这问题我很想回答我不知道。
“我知道。”
“所以你把我一个人丢家里?”
我郁闷地吐出一口气,“我以为你会回家的。”
冬至阖家欢,易新没回去,我以为易溪会和易叔叔回去。
“我是回家了,回我们家。”
这招放得太大了!我感觉自己被她杀了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我想解释这里面的误会,但如果我说,我以为易叔叔的家才是她的家,那基本等同于OVER。
我不能这么说,所以我沉默了。
“撇开这个不说,昨天算酒后吐真言吧?”
到底谁发明的酒后吐真言?合着他自己喝醉的时候,说的都是真话?我就不信我问他银行密码,他能告诉我真话!
“别人我不知道,我纯属酒后失态,胡说八道。”
“不是的,你人醉心不醉,我觉得是你的真心话。”
“……”她凭什么这么笃定?
我把公文包丢地上,叉腰歪头,“怎么就解释不清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以前也不会打人。”
“我现在怎么了?”易溪说的很冷静,我听得也很清楚,“你知道,什么状态下才会不介意自己喜欢的人去喜欢别人?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个人不再受自己喜欢。半个多月了,我生气你来哄过我吗?我的介意你在乎过吗?我不介意这句话,等同于我们分手吧。你怎么能随便说这种话?”
“……”我感觉我的脑子里被强行塞入了一团打着繁复死结的毛线球,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烦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