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良在制药方面颇有造诣,但并不太擅长用毒。”许逸濯道, “当初,我带奄奄一息的你回到摧魂门,与师兄商量了一番,我们猜测,义父所中之毒可能是当年申屠良为了保护焚氲珠而设下的最后一重机关。但具体到底如何,也确实不知。”
许是觉得顾纵英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信息, 实在是很难消化完全, 说到这里许逸濯也停了下来, 问道:“阿英,你是想在这里听我细说,还是回客栈,慢慢听我说?”
顾纵英被许逸濯一句话唤回心神,他环顾四周,如实道:“回客栈说吧,三更半夜站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宅邸,有点慎得慌。”
待他说完,腰间忽然被人瘙了一下痒,他“哈哈”的笑了两声,然后直接紧紧抱住始作俑者许逸濯:“大哥,你干嘛?”
“和我在这里也会觉得慎得慌?”许逸濯曲起右手食指,戳了戳顾纵英的额头,见顾纵英瘪起嘴,笑得好看极了,而后悠悠道:“如此良辰,又在这一处没有外人地方,难道不应该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时刻吗?”
许逸濯这话一听就是故意说出来调戏顾纵英的,奈何这人此时的眼睛如月牙般弯起,里面满是笑意,似勾似引,着实让人沉醉,顾纵英还真就有几分被说服了。
不过,仅剩的理智还是制止了他。他实在不喜欢在荒郊野外做亲热之事,他更喜欢在高床软枕,明亮而舒服的房间翻来覆去。
许逸濯一定也看穿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放肆的调戏他。
顾纵英直接转身:“不好,我不喜欢。”语毕就自己先行迈步走了。
许逸濯跟上来,叹息一声:“看来是大哥自作多情了。”
“我看大哥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只不过是想戏弄愚弟。”顾纵英哼哼道,脚步却并未加快,等许逸濯走到身边时,停了下来,斜眼看向亦步亦趋,也停了下来的白衣剑客。
盈盈月光下,一袭白衣的剑客肌肤胜雪,微微低头凝视着他,眸光中盈满如水温柔,让人如坠其中。
顾纵英是不会就这么被迷惑的,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且,我之所以说不好,不喜欢……”他踮起脚尖,凑到顾纵英耳边,暧昧至极地悄声道:“是因为这破地方地上太硬太凉,不说我自己,我也不想你受这份罪。”
温热的吐息喷在钱恒的耳边,一开始明明是清冷气质的少年如今与他在一起时,已经没了那份生人勿进,显得格外鲜活。而此时,少年近在咫尺,夜风吹拂着对方柔软的青丝,散发出一种让他有些情动的味道。
这……
钱恒发现明明是自己要看顾纵英羞赧的表情,怎么到最后反而好像是他输了?
顾纵英没有再继续前进,就这么定定地望着愣住的许逸濯,然后整个人突然被紧紧拥在怀里。
许逸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经过这几天不断地练习,现在的许逸濯已经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
顾纵英顺从地让对方在口中侵略了一番,等许逸濯想要离开喘口气的时候,他化被动转化成主动,开始攻城略地,施展浑身解数,探入那有些冰凉的口中,让对方想喘息都不能。
不知何时,有流萤从不知哪里飞了过来。
当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从适才不分彼此的亲密中缓缓抽离出来后,便发现周围有流光飞舞。
原本昏暗的林间小道在无数流萤的映照下,仿佛笼罩了一层虚幻之光。
很多问题都需要许逸濯解答,但顾纵英认为回去客栈后,有大把的时间听许逸濯解释那些事。所以他先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大哥,我们时刻在一起,你是何时出去联络了下属的?”
他伸出手,有熠燿停留在他的指尖,翅膀不断震动,随即又飞快地离开了。
“在阿英睡懒觉的时候。”
“……”
这难道说他是懒猪吗?
不过算了,反正许逸濯也不会嫌弃他。
有佳人伴在身旁,还让他看到了此等光景。
现在才是真正的良辰美景啊。
半个时辰后,顾许二人重新回到客栈。
简单的洗漱,重新躺回床上后,顾纵英赖在了许逸濯怀里。
然后听许逸濯说起自己这个居士,是“四象居士”,也就是真正创立四象居之人的名号。当然,他并非这个创立者,只是曾经机缘巧合,让他遇到了四象居士。
后来,四象居士将自己手下的四象居交到他的手中,从而他就成了第二任居士。
顾纵英感慨道:“这个四象居士真大方。”
他怎么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哦不对,说起来也算是遇到过吧。慈眉善目当初的《天问奇谱》就是从一个神奇的乞丐身上得到的。
当年,慈眉善目还只有五岁,和母亲聂莺逃离贼窝后,一路狼狈地前往聂家的途中,有一日,聂池碰上了一个乞丐。乞丐的容貌他早已记不清,只记得那人疯疯癫癫的,见到他后摸了一通骨头,然后仰天大笑,说着不明所以的话:“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可以炼至第五重奇剑谱的人了!”
聂莺抱起聂池就要逃走,乞丐从容地一弹指,隔空点穴点住了聂莺。
聂池一下子慌了,顿时对乞丐拳打脚踢,想要保护聂莺。
乞丐却并不当回事似的,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头。
聂池胡乱挥舞着细胳膊细腿,乞丐凶神恶煞地吼道:“小子,今日我就收你为徒了!如果不是我被人追杀,为师一定会好好教导你,但如今却不能了。”他自说自话地收下聂池为徒,随后将一本书塞到他衣襟里,松开抓住他脑袋的大手。
聂池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差点摔蒙了。
那时,他两眼一黑,蓦地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脑袋,再定睛一看四周,乞丐已经消失不见,耳边却还残留着中年人的郎朗之声:“为师将这本绝世剑谱交给你。望有朝一日,能见到你一展其中的五重剑法。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有徒弟了——!”
那一天,聂池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如神仙一般,自他眼前飞檐走壁地离开;那一天,聂池事后翻看着那本只有剑法没有任何文字的所谓剑谱,心中突然涌现了对于未知江湖的强烈憧憬。
种种回想皆在一念之间。
对于他的疑问,许逸濯语调悠长地回答道:“嗯,我也觉得他甚是大方,临死前挥挥手,就那样将自己用了多年创立的组织就这样交给了一个,只不过是在路上遇到的,素昧平生的人。”
这个故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吧,但如若许逸濯不想说,或许真觉得不重要,那也就没有一一说明的必要了。
顾纵英拿下发间的白玉簪,看着其中宛如好似梅花一般的红痕,思忖道:“所以大哥这次告诉我这些事,是为了告诉我之后可能会有无数人觊觎我这根簪子吗?”
“这世上,目前应该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许逸濯一个眼神看向顾纵英,顾纵英便明白了:“没人知道才是最可怕的。如果被人知道有这样一种大补灵药在顾府……”
“我不久前已经让四象居的人暗中去保护顾府上下了。”
在还未认顾秋双做义母,还未和顾纵英达到如今这样亲密的关系之前,钱恒并没有想过要帮助顾府脱离那样的劫难。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这根簪子里是怎么藏进丹药的?”
许逸濯修长的手指滑过顾纵英手中的发簪:“义父将焚氲珠磨成了粉末,再找人将这些粉末融进了这根白玉簪里,所以它才是这个样子。”
顾纵英脑海里忽然闪过钱恒的脸,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问了出来:“青面獠牙当年挑战申屠良,是为了得到焚氲珠治疗自己的脸?”
“……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钱恒承认了自己曾经的想法,他虽然对容貌并不看重,但却不想以面目全非的脸面对叶和璧,当年偶然得知焚氲珠或许可以治疗他的伤口,他也有些蠢蠢欲动。
许逸濯说道:“当初焚氲珠被盗取一事,少有人知,有人以为申屠良已经吃下了,一度很是忌惮摧魂门。后来,师兄偶然知道了焚氲珠,就找上了摧魂门,他当时觉得也不过就是战败一死,人在江湖,哪有真正的安全。但申屠良临死前却告诉他,焚氲珠已经被人偷走了,那人叫荆辉。”
盗贼暗鹰早已消失在江湖中,世间之大,他又去哪里寻找,所以他放弃了。
那一次次的重置前的故事里,钱恒得知焚氲珠在顾府,也做出过伤害顾府之人的手段,后来有一次利用顾纵英对宿水蓉的深情,逼顾纵英交出了玉簪,取出其中粉末后,却发现……
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些事是他告诉大哥的?”
许逸濯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大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顾纵英并非意有所指,只是单纯的疑问。
许逸濯似乎还未想好该怎么说,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像是做下了某个决定一般,没有回答顾纵英的问题,只道:“阿英,后天,也就是武林大会那一日,我会将可以说的,我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