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天这是间接告诉翁芷,自己没死且回来了。
昨夜在客栈,他也问了许逸濯是否知道翁天更多的事,许逸濯则是说翁天根本没有武功尽废,只不过一直用一种特殊的功法掩盖了本身的内力,使得他成了外人眼中的废人。
现在翁芷问他翁天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并不可能说实话,也就只能找了几个词评价翁天,说他作为师父对他很是宽厚,虽然在他练武不好时也会发火,但事后总是会夸夸他的进步。这些话也十足表现了一个初入江湖少年的纯真。
翁芷笑了一下,笑得灿烂如暖阳,言语却带着嘲讽与冰冷:“作为一个过来人,姐姐在这里也只能提醒顾小公子一句,你可要小心。小心他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哩。”顿了顿,她话锋一转,似乎不想给顾纵英细细思考的时间,问道:“顾小公子,你知道你家大哥很被慈眉善目看中吗?”
顾纵英佯装睁大眼睛:“姐姐你想说什么?”
聂池心里咬牙切齿,就知道栾辛这个大嘴巴守不住秘密。
一般而言,只要栾辛知道的是非,无关乎重大事件的秘辛,往往代表不久之后会将那些议论纷纷的事情传得菩萨狱内人尽皆知,就像翁芷明明不在菩萨狱,竟然也知道了他的事。
“我想说,小心聂池从你身边抢走你家大哥,你可得把你大哥看得死死的。”翁芷见顾纵英不说话,还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们家教主的魅力浑然天成,小心你家大哥也沦陷了。”
翁芷你戴的滤镜可真厚。
不过聂池爱听这话,他倒是巴不得许逸濯能沦陷在他的温柔乡里,可惜许逸濯对他的好感实在是太低了……
不过还是借你吉言了。
顾纵英转头望向比武场上,许逸濯似乎正巧看了他们这里一眼,收回视线后,应该是想速战速决了,没有再继续放水,在绝对的优势面前,许逸濯快速出剑,让谢淳再也难以招架。
在顾纵英眼中,白衣剑客熠熠生辉,整个人张扬耀眼。
嘴角扬起绝对的自信,顾纵英宣示主权道:“大哥是我的,不论是谁都抢不走。”
不论是顾纵英还是聂池,许逸濯都是他的。
翁芷满意地笑了,抬起手刚要摸摸顾纵英的头,只听“嘭”的一声,她转头看向比武场,看到谢淳竟然落到了场外,背部着地,胸口还残留着一个脚印。
还未等谢淳从地上站起来,猝不及防间,翁芷的手停在顾纵英头顶的两寸之外,一道劲风袭来,一抹剑光自翁芷掌下闪过,随即,“嘭”的一声,剑吟嘹亮,利剑稳稳插在了翁芷和顾纵英背后的墙壁里。
翁芷看向站在场中望过来的白衣剑客,额头不禁渗出冷汗。
许逸濯望过来的眼神好似在无声警告翁芷,不要和顾纵英靠得如此近,而如若她真的碰了顾纵英,下次她的手可能真的会被砍下来。
顾纵英对从头顶飞过的剑不以为意,他看向许逸濯,随后转身走到墙壁处,以内力将狠狠插入墙壁中的剑拔/出来,再走到场地旁。
此时,许逸濯从比武台上飞跃而下。
两人面对面,顾纵英将剑递给对方,笑得很是乖巧:“大哥,你的剑。”
许逸濯接过剑,对顾纵英温柔地笑了下,转而看向翁芷,挽了一个剑花插剑入鞘:“不好意思,适才切磋到最后剑脱手了。”他拱手,脸上带着歉意,“这里给姑娘赔声不是。”
翁芷心里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剑法嘛,教主的剑法可比你厉害多了。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有些不悦,可看到这对义兄弟感情如此深厚,对许逸濯抢走聂池的担心更是少了几分,心情反而也没有那么差了。
她“哼”了一声,走到谢淳身边:“淳儿,我要走了,你送送我呗?”
狼狈的谢淳正在整理凌乱的衣衫,还未说话,谢开荆便截口道:“去吧,回来后回房好好想想今天与许公子的切磋,自己到底是疏漏在了哪里,到时候写下给我看。”
“……是,爹。”
谢淳不会违抗谢开荆,除了因为他知道谢开荆是真的对他这个儿子好,也是因为上辈子做为顾纵英,他从未享受过父爱,如今得到了,反而觉得异常珍贵。
不过这次切磋,也确实让他明确了,这个许逸濯除了腰间佩戴的那块莲花荷叶玉佩和他上辈子的大哥一样之外,其余不论是样貌、剑法都迥然不同。
要说性格,有些相似,但也很不相似,至少在他看来,他的大哥要比这位许逸濯更为放肆张扬,说得话更会让人牙痒痒,但却又不知为何不会让人生气。
但即便很多都不同了,可许逸濯对顾纵英的情谊又似是真的。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怪异,怪异到连许逸濯的容貌和性情都有了变化,毕竟连他都成了另外的人。
“今日得见许公子的剑法果然很是厉害,不知可有名字?”谢开荆一眼就看出许逸濯的剑法是自创的,剑招中还没有丝毫破绽。刚及弱冠就有这般才能,着实可叹。
许逸濯摇头:“我的剑法无名。况且,名字并不重要,好用就行。”
谢开荆赞叹一声:“好。”
他的目光中对许逸濯似乎极为赞赏,等他再次看向顾纵英时,又带上了一种叹惋,和善地说道:“跟我来,我带你去一处地方。”他看了一眼许逸濯,又补了一句,“许公子要是也想一起,便也跟着吧。”似乎已经不将许逸濯当做外人了。
顾许二人跟着谢开荆,从前厅后方的练武场走向南边的一处院落,一直走到一处满是梅花的院门口时,谢开荆停了下来:“这里我的胞弟十八岁以前一直住的地方,后来他离开了谢府,便一直空了下来。他叫,谢开辉。”
第44章 过往
谢开辉比谢开荆小一岁, 而谢开荆长得像父亲,谢开辉却更像是母亲, 所以他们从小到大一直都长得并不相像。并且,谢开荆从小开始就展现了极其强大的武学天资,家中所藏的武学典籍也是只要看上一眼,便可以理解通透, 实为练武奇才。后来, 作为哥哥的谢开荆更是找到了契合自己的武器,开始研究花枪自创招式,也逐渐使得大理花枪谢家在武林开始崭露头角。
然而, 其弟谢开辉与谢开荆相比,则是略逊一筹了。
但谢开辉的轻功天赋极高,虽然其他的武学造诣一直都不及其兄长。到了十八岁那年, 谢开辉准备离开谢家独自闯荡江湖,想着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
他离开前, 曾对谢开荆说,自己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哥哥的光芒之下,哥哥太过强大, 使得他越发觉得自己无能,如果再这么继续待在谢家, 他觉得自己就算不会憋死,也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郁郁寡欢更不得志。
谢开荆一直觉得弟弟的天赋也很高, 但谢开辉性格跳脱, 是个闲不住的人, 练习武学的时候更是不容易集中注意力,因此才会造成了在武学上与他有所差距。
不知为何,听谢开辉那么说,谢开荆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仿佛胞弟此去江湖,将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消除不了的一条界线。
但谢家兄弟俩的父母过世得早,谢开辉在十岁之后可以说是被谢开荆拉扯大的,他虽然舍不得谢开辉就此离家,但既然胞弟有这般的志向,他也不能阻挠他的志气。
“我没想到,后来我再在江湖上打听谢开辉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谢开荆带顾许二人稍微逛了逛谢开辉曾经住过的院落后,又带两人进入了谢家的祠堂,谢开辉的牌位就放在其中。
牌位很新,一看就是才放上去不久。
而在谢开辉的旁边,则是放着谢开荆妻子的牌位。
谢开荆的声音很是平稳,顾许二人也听得很认真。
他也慢慢地叙述着:“十九年前,我二十八岁,刚娶妻不久,却得知与恶者狂刀齐名的醉里剑孟浮生因为练剑走火入魔,竟然在大理为非作歹,杀了一个又一个武林侠士。”
谢开荆揽下了江湖中被大多数人推卸的料理孟浮生一事。
没想到,这一战,他差点命丧孟浮生的手中。
若不是最后一刻,孟浮生似乎从走火入魔中脱身而出,有了半刻清醒,竟然往他的枪口上撞去选择了自我了断,谢开荆已然死在了孟浮生的剑下。
而侥幸活下的谢开荆被江湖中人所推崇,即便他说是孟浮生最后寻回了良知,并非是他一个人的结果,世人似乎也并不想听,只道他真是英雄豪杰,更将他的花枪一度推崇到了兵器榜首第一位,他也自此有了“雾里看花”的称号。
那时的谢开荆躺在地上,看着自尽而亡的孟浮生,脑海里想到的只有在家等他回去的妻子,如非是他强大的意志撑下来,或许也会和孟浮生一起走了。
然而,他活下来了,双手双腿却尽断,背上的那根骨头更是段成了两截。
他不止无法再施展武器,甚至连能否走路都要看天意。
“就算重新接骨,大夫也说我痊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以后能保证可以走路也是大幸,要想在学武却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