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颜宁笑道:“自然,东福……”
话未完,她却一怔。
东福!这东福莫不是那艘东福?
她面色微变,想起二十多年前央国东沿一带有一艘名唤东福的船舶沉海,央国人本以为是停在哪处岛上躲避风暴,直到几个月后两三具尸首飘到定国,这才知是出事了。
这运气还真是——
好巧不巧啊!
秋颜宁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此行好像被安排好了一般。
她走上甲板凝望碧晴天空,却不禁流露出几分愁色。
这可如何是好?东福沉海起因不明,对此事她根本无从下手。而越是风平浪静,越是难预料……
转眼是黄昏,到了该吃饭的时辰。
“怎么了?姐姐。”
白棠将碗鱼汤递给她,蹙眉问道。
“我们……”
秋颜宁接过鱼汤,盯着天边那血红的残阳,她道:“或许应该缓缓再走。”
白棠劝道:“既然来都来了,怕什么?”
闻言秋颜宁垂眸,笑而不语。
……
第三日,夜里。
海风轻拂,一阵香气勾人馋,这几日捕了许多大鱼,众人也跟着吃鱼。虽说这几日仍风平浪静,可秋颜宁的心却始终悬着。
“哟,我瞧这鱼比昨日好吃啊!”
闲暇之余,林老头吃着白棠做的鱼,吧咂着嘴道。
白棠气哼哼,道:“您老人家就嘴刁吧!”
闻言,林老头哈哈大笑。
“白姑娘做的鱼,我看比那金玉楼好多了!”
“哟,那种富贵人去的地方你去过?”
“怎么?我去不得?”
几人年轻的伙计也跟着嚷嚷了起来。
白棠见此忙打住,问林老头:“到沧国还要多久?”
林老头凝望海面,道:“不远了,快了。”
“啊!出人事啦!出人事啦!”
白棠听罢点点头,起身正想在人群中秋颜宁,便听有人惨叫一声。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男子捂着脖颈,鲜血从指缝喷溅而出,甚至洒入海中。而不过眨眼功夫,那人便倒地了。
一时人心大乱,尖叫此起彼伏,众人纷纷避之不及。
秋颜宁闻声而来,见此不禁蹙眉。
“谁干的?”
沧国公子折扇指向众人,质问道。
然,无人作答。
有人蹲下身查看,冒出一句:“死了。”
“啊!”
哗然声又响,那人又道:“自尽。”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心底骂骂咧咧,觉得甚是晦气。死哪儿不好,偏偏要死在船上,这见血可不是好兆头。但既已死,死者为大,抱怨了几句便作罢了。
谁也不愿再看,更不愿与死人待在一处,只是旁观了几眼,便散开各自回去歇息了。
夜已深。
秋颜宁还在想方才一时,与白棠道:“央国人讲究归根,断不会这样轻易死在异乡,若此次是返央也罢,可我们如今要去的是沧国。若是想自尽,何不跳海?况且他双手捂着脖颈,并未佩戴刀剑。”
白棠附和道:“是,他捂着脖颈定是不想死的,况且谁会争抢着以高价登船,结果在半路自尽呢?”
除非这人脑子有问题。
“我要看看那具尸首。”
“我也去。”
想来又想,秋颜宁起身,白棠紧随其后。
“不见了!”
待到甲板,白棠这才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试想:不过一柱香的时辰,她、秋颜宁、戚念三名修士,却没有听到丝毫动静,这尸首悄无声息的……
“来了。”
秋颜宁注视前方。
此时,前方海面巨浪翻涌,那浪比城墙还高,仿佛转眼就要将一切吞噬,随着头顶传来闷雷,大雨降临;在绀色发黑的海水,似乎一群东西在逐渐靠近。
白棠呼吸有些发窒,危机感笼罩全身,她蓦地转身,抽出雅刀往回刺去,却是一场空。
尖锐的叫喊在耳边回荡,不远处站着先前验尸那人。
那人咧嘴露出巨口尖牙,伸出尖锐的爪子撕开身上的人皮,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是虐!”
白棠暗呼,握紧手中雅刀,却被秋颜宁按住,“小棠,你先回去。”
她微微一愣,想起船上其余人与戚念,但旋即又问:“那你怎么办?”
秋颜宁道:“我有法器。”
“可……”
不容多言,巨浪已掀来,霎时间船身摇晃。
秋颜宁取出瞬地莲横挡,转眼那盖过船舶的巨浪便被吞噬吸尽,而随之无数虐怪却爬上了船沿。
见此,白棠走不了了。
“这么回事?”
林老头与几名伙计,还有舶商走出,映入眼帘的一幕却险些让他们晕倒。
“戚念,拉他们回去!”
白棠面露正色,朝悄悄跟来的戚念喝道。
戚念听她换自己本名,便知此事轻重。
他挡住这帮人面前,表情稚气却认真:“回去。”
“小丫头莫捣乱,这些东西可不是闹着玩!”
“是啊。”
“小丫头回去吧!”
央国汉子还算重情重义,也不忍留两个女儿家对付这些怪物。可戚念不是好讲话之人,既然他们不听,索性拔剑以对。
“不,自量力。回去。”
戚念眼眸已冷,赤鸿剑一道剑气荡出,震得众人发怵腿软。他看似不懂,其实他懂。即便当下他修为尚浅,却也只那帮虐怪非同小可,闪躲速度极快,犹如残影,这帮人留下只是为那二人增添累赘罢了。
“回去。”
林老头面色凝重,斥道:“去!船要继续前行,还有你们,手无缚鸡之力就莫碍事送死了。”
说罢,转身而去。众人面面相觑,见虐怪凶残,速度非人快,只得怯怯地退下,之后另想对策。
“我来!”
这时那沧国公子与几人冲出,提剑而来。
这几人功夫了得,面对这帮妖物也可一战,尤其是沧国公子,看似手细柔弱,剑术却不输苏宴与风彦,身后戚念也一同来抬剑斩杀虐怪。
“好快的速度!好大的力气!”
一赤膊大汉喃喃,一刀下去眼看着就要砍在虐怪身上,可谁料,虐怪当即变作船上与他交好的舶商。他“咦”一声,刀稍一顿,虐便扑来咬住它的脖子撕下一块肉。
“嘻嘻嘻,好吃,好吃!”
虐怪咀嚼着,赤膊大汉惨叫,血如喷水。
秋颜宁替他止住血推给一人,道:“送他回船中。”
那名男子满脸郑重,抬着赤膊大汉回船,此时有人对他们喊到:“不好了!里面也有!”
“娘的!”
褐衣男子暗骂。
秋颜宁道:“诸位回船,此处留给我。”
危机关头,沧国公子一对比,知先该救船中那几百来人。与秋颜宁留下一句“珍重”便返回了。
秋颜宁握紧拳头,灵石化作齑粉,掏出一张紫符。那紫符一化,紫雷如蛛网将一大片虐怪电杀。船不比在陆地,她顾及颇多,否则稍有不慎船破,她、白棠、戚念,还有其他人都得死。
两个时辰。
她的双手也有些麻木,几股鲜血顺着手臂伤口蜿蜒而下,这两个时辰里,她们已不知消耗了多少灵石。
“虐变少了。”
白棠吸了口凉气,又斩杀一只虐怪,虽已摸清虐怪躲闪的路子,但已有些体力不支。秋颜宁面色与双唇苍白,她望着剩下的几只虐怪,她正打算再祭出一张符纸,却觉头脑发晕。
而忽在这时,却又有许多虐怪涌入,海面狂风大作。她知这是虐最后的余力了,而她们已不能再拖下去。
从乾坤袋中再次取出符纸,同样是紫符,十二张。十二齐发,船舶上空白光忽闪,亮如白昼,在白光中无数虐怪化作灰烬。
结束了。
白棠刚松气,便觉眼前一黑,随后堕入一片冰冷之中。
秋颜宁捂嘴,五脏六腑刺疼,遭其反噬整个人七窍止不住鲜血。她双眸黯然,目光涣散见,此呼一声,上前要拉,但为时已晚。
“小棠!”
她怔怔瞪大眼,脑中空空,呼吸已凝滞,整个人也哑然失声。
“戚念”
她语调古怪,颤声道:“你留下……”
说罢便跳入海中。
水中,秋颜宁看见了白棠的身影,她伸手抱住她,而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话是——
“姑娘!在下沧国师部弈!沧国见!”
二人
“姑娘!在下……”
“别喊了!”
沧国公子欲要再喊,便听林老头打断道。
“为何停船救她们?”
唤作师部弈的沧国公子不喊了, 指着海道。
一名仆从上前, 低声道:“等停也已开远, 况且船上尽是伤者, 谁能下水去救?公子当以大局为重, 否则我们谁也渡不过这海……”
师部弈默然,诚如仆从所言, 他们要顾及这船上几百人,还有箱中之物。
“那她们……”
林老头显得越发苍老, 长叹道:“方才那帮怪物袭击, 船已不受控了,咱们能不能到还未必。这段水浅, 附近又有岛,她们理应不会有事。”
二人谈话之际,戚念正想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