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几个女子有此等傲气嚣张?
来燕左思右想,想来实在不能太诓小丫头:“只是……”
“只是?”
白棠眼底暗色一闪,面上却好奇迷茫。
来燕面色古怪,干笑两声道:“有些事你久了就晓得了,小姐们的事我等不容多嘴,不过跟个主子总比干杂役好……”
此话是何意?莫非其中有蹊跷?
白棠眉微蹙,觉得更不对劲了。他眸光更暗,嘴角扬起笑,附和道:“姐姐说的是。”
“你理解便好。”来燕点头,将她领进大小姐院里,虚假一笑道:“今后你要好好做事,若有不解之事,问院里姐妹就是了。”
“多谢来燕姐姐。”白棠笑得天真烂漫,活生生透出几分懵懂发蠢。
待来燕转身,她目光骤变,冷冷目送这来燕丫头离去。
……
转眼几月后,夏至。
蝉褪绿皮,个个聒噪争鸣。池中几点粉白被碧绿映衬,莲尖儿上立着几只蓝尾蟌。
白棠耷拉的眼皮,她抹了抹额间的细汗,心中烦闷,被蝉声吵得着实不耐烦。
定国位东,而平京近南,虽不似朝国天干物燥、常年风沙,但天气也不见得好。热时闷热,冷时潮冷,下雪那更是要命。
近来几日平京烈阳当空,滴雨未下,持续了好几天,今日可算见阴。
仰头望天,鼻腔中隐隐充斥着股闷热的潮气,她暗道:看来是快要下雨了。
“柳梢…往后…换冷水洗吧。”秋颜宁秀眉微蹙。
“这可不行啊。”侍女柳梢心中一阵不耐烦,皮笑肉不笑道:“嫣小姐派我来照顾您,您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这……”
见秋颜宁犹豫,白棠脑仁疼了。
这几个月里,她可算理解来燕话中之意。
“小姐,您就听柳梢的吧。”柳梢音腔提高几分,冷不丁说道。
呸!死丫头,这什么态度!
白棠暗骂柳梢。
大小姐乍看孤僻刻板,不好相与,实则为人木讷懦弱,心性极好。不仅从未苛刻亏待过院里的丫头们,在小事儿上也从不斤斤计较。
试问这样的小姐哪里找?更何况还是将府千金。
白棠一直觉得自己攀上了好大腿,衣食住行不比其他院里的丫头差。若不是她家小姐不受宠,在秋府处境尴尬不受待见,哪里会这般弱气?
而柳梢本是秋嫣手下的人,可因为手脚不干净“发配”到了大小姐院里。
秋嫣是何许人也?是老夫人的干孙女。
平日里,此女深得老夫人宠爱,是除二小姐以外,第二惹不起的人物。她家小姐对秋嫣可谓是又敬又怕,平日不敢多言得罪。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院中做事的无不是些胆小、老实、怕事或与她年纪相仿的丫头,故此柳梢打着秋嫣的名头整日横行霸道,众人敢怒不敢言。
“小姐!小姐!”一名侍女手中端着两个圆盘,看样子是刚从院外回来,正兴冲冲朝三人而来。
“看啊!这是大少爷命人从沙州送来的。”
“真的?”秋颜宁暗淡的美眸骤然亮起光彩,秀丽的面容上难得绽出笑颜。她整个人霍然间容光焕发,注意全然被“大少爷”三个字吸引。
“真的!”侍女点头。
那侍女唤作兰心,顾名思义蕙质兰心。这人九岁便在秋府做事,是秋颜宁的梳头丫头,说来算是位旧人儿了。
这兰心大姐平日看起来正常,可实则有些痴傻木讷。据说在她几岁时生了场大病,家里穷也不愿花钱替她整治,后来虽不治而愈,却也落下了毛病。
说白了,脑子缺根筋。
“什么东西?”柳梢听罢来了兴致,眸子一转,走近一瞧,不由流露出几分嘲弄之色。望着傻开心的主仆二人,她强忍笑意,揶揄道:“大少爷果然有心呐。”
秋颜宁没应声,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出柳梢话里有话。
白棠扫了一眼,见那良莠不齐不新鲜的果子,心下便已了然,对此见怪不怪了。
院里钻空子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
白棠时常穿梭院里院外,与其他侍女关系处的极好,听闻昨日大少爷派人送到一批沙州果物,夫人苏殷吩咐分给各院。
按理说大小姐院内本该应该优先送来。她忖度:良品首先被分到最受宠的二小姐与小少爷手中,其次是秋嫣、三小姐……
以此类推,忽略被丫头们私藏的一部分,剩下最次的便流入了大小姐手中。
下人们摸清她家小姐的心思,笃定此事不会被木讷的小姐介怀,只要是大少爷的心意,无论是好是坏,想来小姐都高兴的不得了。
此事本该由义孙秋嫣处理,可那小姐从来布多管秋颜宁院里之事,尤其是坏事。话虽如此,可她万不信苏殷会不知晓此事。
可惜,白棠心思再细腻,秋府的事也不过只见了表象。倘若苏殷知道,定是有苦说不出。她看似手握实权,处理着院内大大小小,但手中的实权却不多。
相反,老夫人虽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院中之事却多在她掌控中。
秋颜宁之事亦是如此。
神游之际,空中黑云翻涌,云越来越低,压得人心底发怵。
一声闷雷后,下起牛毛细雨,尔后倾盆大作。
地面上一股股热气升腾被雨水驱散,凉意席卷。白棠胸口憋着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眼看着雨势越下越大,豆大滚滚,她倒是有几分心疼院中的紫藤花了。
“可还行?”
回过神,她暗地掐指一算,是到该老夫人给奉茶的时辰了。
“小棠?”秋颜宁轻声换道。
见她颈间戴着花型琉璃系红结璎珞,发髻繁琐,点缀着垂珠发饰;身袭浓艳,红裙如火。
衣虽好,然与人不配。
“好看,小姐穿什么都好看!”白棠收回视线,眼一抽,回答一如既往敷衍。
秋颜宁与秋嫣年纪相仿,但奈何妆容厚重,模样就显得成熟了几分。
虽容貌胜过秋嫣,却缺了少女该有的灵动,显得过于呆板,更不及秋嫣讨人喜。倘若这二人站在一处,自家小姐反倒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秋颜宁莞尔一笑,有些腼腆道:“那就好……”
许是是真开心,又或是偏袒年纪小的她,秋颜宁每每总爱多给她一些糖。
唉。
白棠暗叹了口气,要说大小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蠢和爱哭。但凡是明眼人,都晓得老夫人不愿见她,可偏偏每日还特意跑去请安,美其名曰:孝道。
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话连她都不信。
再说二小姐酷爱红色,她家小姐便要与二小姐一比高下,效仿穿衣打扮,结果也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
“小姐。”
柳梢掀帘而入,款款走到秋颜宁跟前道:“才氏正在外头候着呢。”
“知道了,去备些茶水吧。”秋颜宁稍点了下头,先一步出了闺房。
“是。”柳梢敷衍欠身。
待秋颜宁一走,遂走到秋颜宁的妆台前坐下,翘着二郎腿抖了起来。
“哟。”柳梢眼尖,什么东西都瞧得见,一眼就盯上了见兰心这傻丫头手里的糖。
“拿来。”柳梢道。
“我……”兰心细声怯怯。
白棠冷眼旁观,心底异常淡漠,全然不打算打算出面相助。
她不想惹祸上身。
在院里处事,若非逼不得已,白棠不愿惹柳梢。这贱丫头为人尖酸刻薄,贪心懒惰,虽欺软怕硬,却与秋嫣最宠的侍女来燕交好。
她深知,在族门大户强出头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稍作停留,白棠便早二人几步退到外头斟茶倒水了。
心门
“今日,老夫人一大早便到云山看眠儿去了。”
才氏轻啜一口茶,叹息一声,神色担忧地道:“她近日又复发了,尽管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却连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说。”
才氏虽已徐娘半老,却长的颇有风韵。她不似苏殷美艳端庄,却多了几分独特,嘴角又常含笑,轮这点就不免让人多为她添些好感。
“妹妹许是怕才姨担忧,不如……我们现在动身去见她?”秋颜宁安慰道。
才书乃是她母亲的侍女,而秋锦眠又是她的同父胞妹,二者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平日,她与秋锦眠关系最好,妹妹病了,哪里有不看的道理?
白棠斟着茶,一边侧耳聆听。
一听要见见这位三小姐,自然是来了兴致,心底好奇得很。
她虽已入府几个月却只听其名,不见其人。三小姐与小少爷乃是双生,可偏偏三小姐生来就体弱,出生冬日,那年严寒,一场大雪后,竟落下了病根,从小到大常在云山上的药阁中养病。
倒令她最佩服的,还是才书。
区区侍女,却命好爬到了这个位置上,虽不是正室,但好歹算半个主儿,真是好手段!
“我正有此意。”才氏点头,自然不知道白棠的小心思。
她似是又想到什么,掩面一笑:“大小姐这急性子像小姐。当年还在宁府时,小姐有一次硬要摘墙外伸来的桃花,情急之下竟撩裙爬墙,后来被老爷好生训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