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颜宁顿了顿,挑满问:“按疼了?”
白棠闷闷摇头,待秋颜宁按了一阵,她不禁坐起身道:“我帮你按吧。”
秋颜宁笑道:“好啊。”
白棠脸有些烫,气呼呼帮秋颜宁揉肩,可秋颜宁倒好,闭着眼挺享受的。见此,她哼哼一声,猝不及防往秋颜宁腰上一捏。
“哧!”
秋颜宁笑出声,道:“小棠,你别捏我痒。”
白棠道:“你还捏我呢!”
秋颜宁止不住笑,笑得直不起腰,可又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
白棠被捏了下,却不禁跟着笑了。
白棠二人在屋中笑,吕奕则快哭了。方才他向大师兄与戚念论修仙,起兴时不想这二人示范,一剑一气冲破墙壁,屋——破洞漏风了。
之后这二人便逃之夭夭了。
“嗨呀!这些傻徒弟!”
另一角,燕不悔掩窗,头还摇个不停,眼角却有几丝笑。而当他席地而坐,却眉头紧皱,思考了许久才从褪色已蛀的柜中取出笔墨纸。
此时穿着宽袍,未像白日那样内穿紧袖,这一抬袖端笔,就露出枯瘦手臂。只是那手臂满是伤疤,有青黑细纹,骨节扭曲错位,提笔时手抖得厉害。
“还真是老不中用的东西!”
燕不悔啐骂,眼睁睁看着大片墨汁落在白纸上,竟流露出几丝颓意。他蓦然抬头,见矮几上静静躺着的小镜,随即又埋头书写起来。
……
次日,寅时。
“哐哐哐!起来!起来!都起来!”
山中鸟惊飞,真云观传来敲锣声,徒弟五人被破锣惊醒,这一回五人起得更早。
常静在一旁择菜,面上露出难以置信,想她这烂泥师兄哪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这两天倒是早起了。
难不成……师兄振作起来了?
常静眸中迸发光彩,但之后事却证明她是多想了……
五人被唤了起来,吕奕打着哈欠,问:“师傅,卯时还未到嘞。”
燕不悔道:“谁说卯时起?从今往后寅时起,吃完饭后做早课,之后再挑水。”
“啪!”
紧随其后,燕不悔手一挥,半人高的白卷从天而降,“玄忘,从今日开始抄《十六字清净真咒》百遍。抄不完……便叫你师伯教你吸风饮露吧!”
戚念一脸茫然,当他搞定燕不悔话中之意,嘴巴顿时一瘪,险些委屈哭了。
没有饭吃,无异于要他的命!
几人纷纷投去怜悯的目光,吕奕心底不禁露出几分侥幸。
然而不过半息,燕不悔又发话了,“每日洗漱、吃饭要水,既是大师兄当以身作则,玄灵就挑五缸吧!秋二两缸,剩余三缸,就当每人一缸分了。”
燕玄灵松了口气,笑呵呵嘀咕道:“还好,还好,不用抄。”
燕不悔耳尖,听傻大徒弟这一说,立马就道:“大师兄当抄三百遍。”
听罢,燕玄灵也要哭了。
吃了饭,几人慢吞吞做早课,约莫一个时辰后这才去挑水。
今日吕奕掌握了诀窍,比起昨日要轻松一些。白棠不变,就是大师兄、秋颜宁、戚念倒霉了些。
这水一挑,转眼又到了夜里。
这夜,常静传了套适于白棠的锻体功法,又将一本手抄传记赠予她。重要是——她有了道名。
林常静是孤儿,被师傅云阳子报回收养,她是常字辈里最小的,生来无俗名。
在真、善、道、德、清、明、常、玄、静、之字里。
她字辈是“常”,故此就叫常静了。
而轮到燕玄灵这辈,自然就是“玄”了,白棠也不例外,是玄字辈。她叫玄琦。
琦,美玉奇珍也。可见常静对她是真有期望。只是白棠不知,琦在拜疆还有通“银”字……
……
日复一日,从春到夏。
挑水之事已变得轻松。
但燕不悔见不得小辈偷闲,边又出了难题,如——
从今开始,无论何事不许动用修为。
此话一出可把吕奕乐坏了。起初,四人还勉勉强强,后来倒与吕奕一样逐渐适应。
此时的吕大少爷已今非昔比,虽不及师兄弟妹们,但已非一般人。论挑水速度,即是无法调动修为,他也不落几人多少。
初到时,白棠脚步虚乏底盘不稳,如今已能如履平地,这也多亏秋颜宁用灵品滋养,身子底打好,自然能突飞猛进。
戚念亦是如此,平日燕不悔最爱找这倒霉孩子的麻烦,这断食、禁裙的恐吓之下,死小子心定了、更冷静了。
三人往上,唯有吕奕不轻松。
受燕不悔之命,闲暇之余,就要他坐在悬边望山,后第二日告诉他所见。
然而无论吕奕如何答复,燕不悔始终摇头,搞不好还一顿痛斥。
这天,吕奕仍在望山。
夏时,乌乙山万物狂长,尤其是真云观外的杂草。
林中蝉声聒噪,白棠刚制好几枚药丸,她唤:“十三!”
戚念闻声而动,“嗖”一下窜到她跟前,接过药丸。
他也不问,直接送入嘴中。山中不比在俗世,他想吃糖太难,在他看来这药丸跟糖豆并无区,就是吃完肚子有些饱……
白棠问:“感觉如何?”
戚念道:“好!”
正在白棠想再问,就见师伯燕不悔领着扫帚来了。
燕不悔气道:“死小子!又乱吃!”
戚念一见,抓起另几枚丹药溜了,跑的飞快。
白棠对此已见怪不怪。
前段时日,她们闲来无事在山下转,顺着野猴的踪迹,在远处寻得脸盆大的小洞,洞中有许多灵石,五人将其均分了干净。
山中奇珍地宝无人采集,她便想炼制与辟谷有关之药。而经几十次炸锅、烧糊、秋颜宁中毒、戚念拉肚子,白棠终于炼出口味极佳成色也好的——
灵液。
无奈。她便裹了些地灵粉、碧九籽、果仁粉将其裹成药丸,前两味是大补滋养,后者增香甜。这药丸虽不及那叫人爆体的津灵丹,却也能使修士饱腹如常两月。
今日白棠运气好,炼了一大锅,她拿瓶装好,想着以后兴许能派上些用场。
“小师弟!你,你两窍流血了!”
她刚走出灶屋,就听大师兄惊呼,闻其声,怕是要快吓哭了。
白棠步伐加快,走近一看。
只见戚念咀嚼着药丸,鼻子还“哗哗哗”冒血,整个人泛红光,面色白里透粉,跟山中的蜜桃似的。
白棠眼一翻白,一巴掌糊在倒霉孩子脑瓜子上。
这一打,戚念鼻血流更欢了。
大师兄见状,一脸惊恐惊恐呼道:“师妹…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血流的更厉害了!”
白棠道:“你还吃,你看你这些——”
“嗨呀我的祖师爷呀!这朗朗青天白日,哪里来的这死相?”
白棠话未完,就听有人惨呼一声。
几人扭头,就见一男子。这人是比燕不悔年轻,不过中年,有几分仙风,头以小桃棍做簪,身穿百衲衣,而脚则踏一双草鞋。
醮典
“草鞋散人前辈!”
燕玄灵一见仁怀就欣喜不已,上前笑着唤道。
“唉, 小点声。”
仁怀叫他噤声, 随即又悄悄取出一包肉食塞给他, 这一老一小早已习惯如此。他是见不得老不要脸的燕不悔虐待徒弟, 依他看, 这徒弟怕不是被饿傻了的!
秋颜宁第一眼倒不是看人,而是这人身上的百衲衣。能图案看似杂乱却实则有规律可循, 布料有粗麻,也有灵蚕织丝。与其说是套衣裳, 倒不如说是法器。
燕玄灵谢过仁怀, 傻呵呵笑道:“师傅在睡懒觉呢!”
“果然是烂泥!”
仁怀听罢啐了一口,随即又望向几人, 问:“玄灵呀,这是……”
边说他还想:真是奇怪,乌乙山何时来了这几位后生?比起以往那些后辈要好多了。这要是放在修仙界, 那可是好苗子啊……
燕玄灵欣喜,忙向仁怀解释道:“是四弟四妹!这是二师妹玄音, 三四弟玄思, 四叔收的小师妹玄琦,还有小四弟玄忘。”
“嗨呀!你看你‘师’字怎么又时而准, 时而又不……且慢!你说师弟师妹?!”
仁怀反应过来,登时傻了眼,大呼道:“你师父这是从何处坑来的?”
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不出燕不悔平日烂泥一摊, 这些年被他念叨念叨终于开窍了?这一连冒出四个徒弟,人虽不多,但胜在优啊。若他能有这其中一个,那还不得乐疯?
燕玄灵急了,忙摆手道:“不是坑!不是坑!是师弟师妹寻来的?”
还要这等好事?徒弟自个儿送上门,他怎么就遇不见呢?
仁怀一听,眼瞪大眼了。
秋颜宁三人上前作揖,唤了声“前辈”。
这段时日里,白棠听大师兄提起过此人。
这人是散修,但同师伯燕不悔的道友。俗名不祥,道名仁怀,道号则是草鞋散人。据说此人擅长编草鞋,平日行踪不定,许多人讽他草鞋佬,久而久之,他干脆自称草鞋散人了。
仁怀笑着点头,但见鼻血直飙的戚念又不禁后退,“哎哟,你快把你这鼻血止了吧!竟把自己补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