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瞪大眼,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只听燕不悔故作沧桑,颤颤巍巍道:“人多要用的水也多,为师老啦!挑不动了。从今往后,你们就与你们大师兄一样挑水,还有师侄也是。你们五个挑多少就用多少吧。”
“嗨呀!差点忘了,昨日你们用了些,今日起码要每人挑满一缸。”
说罢,燕不悔打了个哈欠,搔了搔背,慢吞吞走回房,随后“碰”的一声合上房门。
这回常静却没骂燕不悔了,去灶屋前说了句:“不急,一会吃饭。”
白棠怨吗?不怨。此事并无不对之处,既然要用水,自然要挑。总不是说占大师兄便宜,平日全依赖于他。
吕奕当然也懂,只是他望着大缸,干巴巴道:“这,这要挑到几时?”
他觉得脑仁疼,很疼……
忽然,他灵机一动,打起了歪主意。
吕奕拉着秋颜宁,“二师姐,你不是有,有那个瞬地莲么?你用瞬地莲把水放满不就行了……”
秋颜宁只是笑,笑得毛骨悚然。
她道:“师弟,大师兄可是挑了百年。”
吕奕颓了,就知道秋颜宁不会帮他,于是只好他祭出杀手锏,“那白棠师妹呢?你忍心……”
“三师兄,吕师兄,你平日的韧力呢?”
话未完,就见白棠面上也露出干笑。
她知道这厮平日看似这也怕,那也怕,其实是想以最简帮她们解决问题。
但这种事岂能走捷径?
果然,吕奕收了表情。
他慢悠悠挑起扁担,嘴中念叨:“我不过是想挣扎一番罢了……”
“师弟努力!”
不过谈话间,燕玄灵已挑了几桶水。
四人见此也不再耽搁,挑水要趁早,要是待到正午热起来挑水就更不易了。此时天还早,如果快些还能赶上热饭。
秋颜宁走到白棠身旁,轻声道:“小棠,你真要挑?”
白棠点了点头,既都是同门师兄弟,她当然不愿当个另类之人。她们五人,燕玄灵基础最好,随后是吕奕、秋颜宁、戚念。可以说她根基不如这四人,挑水未尝不是一种锻炼。
秋颜宁听罢点点头,这确实是一种修行。
乌乙山的石阶直,上山容易,可下山就未必了。吕奕望着这石阶,不禁倒吸凉气。地上的霜滑脚,若稍有不慎,从高处摔下去可真是要摔死让。
他大少爷一位,挑水还是头一回。
戚念没挑扁担,他一年虽长高了许多,但还是矮了些,扁担扛着身上实在不顺。随着天色逐渐亮起,几人已走到山下,紧接着是打水上山。
山顶,燕不悔捋了捋胡须,他扫了眼几人便跑到灶屋端碗吃饭了。
“徒弟!来,吃饭了。”
他夹了些菜,对还在等秋颜宁四人的燕玄灵喊道。
燕玄灵皱眉,担忧问:“四父,四弟四妹还没回来,我要不要帮忙呀……”
燕不悔瞪大眼,斥道:“傻徒弟!连个水都挑不来,那还有个屁用?就那小身板还修个屁道!”
燕玄灵委屈,心底总觉得对不住师弟师妹,但还是耷拉着脑袋,乖乖去吃饭了。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师父让他挑水,他挑了半天才回来,整个人快饿死了,好难受的。
但诚如燕不悔所言,此事对凡人极难,但对修士却算不得什么。
常静见师侄如此,便对他道:“你师弟师妹还没来,叫你师傅少吃些。”
燕玄灵这才打起精神,盯着饭菜生怕被师傅吃完。
……
与此同时,秋颜宁已在缸中倒了两桶水。
她脚步极快,全然不比刚到乌乙山时那样缓缓,那速度比在宁家去天坑时更快。平日她顾及白棠几人,又碍于在俗世,故极少如此迅速。
吕奕还是头一回见秋颜宁快步,虽不似燕玄灵那般,却如如蜻蜓点水,脚尖轻点已离他很远。
结果一目了然,待到午时,秋颜宁已装满了一缸水,白棠还剩半缸,她还算能耐得住性子,但到后来开始脚不稳,手也抖,路上洒了水。
之后才是戚念。这小子年纪年纪小,性子又急倔,就想赶秋颜宁,以至路上晃撒了不少水,待到山顶时已所剩无几。
而要说四人之中最惨的,那莫过于吕奕了。他无法调动修为,便只能凭借这些年习武的底子往前。
至此,他才挑了一轮水。
燕不悔饭后无视,坐在三腿板凳上,淡淡望着几人。
他嘴里哼哼着曲儿,手里捻着一根羽毛,表情若有所思。
头顶日炎,白棠调整了呼吸几步登上山顶,自始至终秋颜宁都在身旁。途中秋颜宁有出手之意,但以白棠的性子断然不会接受,无奈她只能跟着她。
待到过午,白棠这才挑满缸中水。
秋颜宁替她擦了擦汗,问:“喝水么?”
白棠轻轻摇头,她只觉得肺腑炸疼,一时竟开不了口。
常静早早就盼着了,见她挑满水,将碗茶水递去,“喝些吧。”
白棠缓了缓,接过茶水。
这茶水入喉弥漫着冰凉,她只觉浑身清爽,随着一阵清风拂面,她这才感觉好了些。
她望向即将西落的红日,戚念与还在挑水。那水缸实在是太大,足以将师兄弟五人个蹲进去,而那桶却不大不小。
到日落时,戚念也终于挑满水,他倒在地上喘着气,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眼下,只剩吕奕了……
天边已是赤红,真云观外坐着师徒几人。
吕奕步履维艰,整个人如水中沥出,眼有些赤红,喘得厉害。
白棠望着吕奕。这人个子不算高,甚至还有些单薄,生得也女气,但性子倒是坚韧,快跟她们快一年了。
转眼,天色已暗——
“我……挑完了。”
当吕奕颤颤巍巍将最后一同水倒入缸中时,他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燕不悔对燕玄灵道:“我方才烧了桶水,去!把你这三师弟拖去洗洗泡泡,洗完用饭。”
“好!”
燕玄灵满心欢喜答应,臂弯夹起蔫蔫的吕奕,如风一般冲入浴堂。
常静一脸不敢置信,呼道:“师兄!你良心发现了?竟会烧水了?”
燕不悔怒:“我岂是没心没肺之人?”
“啊啊啊啊,烫死了!!!”
燕不悔话音刚落,浴堂中便传来吕奕的惨叫。
“……”
白棠扶额,实在有些同情吕奕。
可惜燕不悔没理会,不仅无愧,还厚颜无耻笑道:“今日挑的水……泡澡正好!”
佳境
确实该泡澡了。
几人挑了整日的水,浑身是汗。眼下虽开春不久, 但云中的天不比东域, 即便是春日天也热。
常静知秋颜宁有寒症, 便给了她一袋药包泡澡。白棠闻过, 却闻不出气味, 更不知这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
不多时,吕奕从浴堂中出来, 浑身的皮子通红,一看就是被烫了。不过皮虽烫红, 但人却精神了不少。
试问能不精神么?被人扒光直接扔进热水之中, 活像拔毛的家禽被人按在水里。
白棠隔远就嗅了味,嫌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吕奕抬袖闻了闻, “怕是水中那药包的气味。”
白棠也没再多说,待几人洗漱之后,这才开饭。说来也怪, 她原本浑身酸得要命,泡了个澡倒是好了许多。
以往, 四人赶路只带小包袱, 其余之物都放乾坤袋中。
虽说路途辛苦,却也不像今日这般。何况昨日才随意收拾了下, 歇也没算歇好,到饭时几人谁也没开口,饭后则各自回了卧房。
当白棠躺下,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感慨道:“明日又要挑水了。”
秋颜宁柔声道:“若不想, 就不挑了。”
白棠摇头,瘪嘴道:“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都能,为何我就不能了?我说你这样,若让秋家与宁家人知晓,怕是要心疼坏了!”
秋颜宁哭笑不得,揉了揉白棠的头,道:“你倒提起这个了。”
但旋即,她又认真道:“我知你脾气。此事你能坚持最好,若不能也算不得什么,你随心就好。”
白棠点头:“当然能坚持。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要连这都做不好,那岂不是你的累赘?”
她虽依赖于秋颜宁,却也分轻重,何况感情之事是感情之事,而其他事又是另一回事。修仙路漫漫,往后何止挑水这一个难题?她总不能事事都躲在这人身后。
“乱说。”
秋颜宁敲了下她的脑袋,蹙眉道:“说什么累赘?你是我的道侣,护你也是应该。”
白棠却气哼道:“同理,我也为你减忧!”
秋颜宁失笑道:“傻小丫头!”
接着又问:“肩疼么?”
白棠想了想,道:“有些。”
“你呀,还说是小事。”
秋颜宁无奈叹气,替她揉着肩和腿,力道恰到好处。白棠被她一碰,哼了一声,肩膀不禁一缩。她倒不是觉得疼,而觉着有些发麻,起鸡皮。
她怕痒。
要知平日二人最过才搂搂抱抱,连亲吻也屈指可数,她还从没被人这么揉揉摸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