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真实地住进来来得踏实。那些徒留在白纸上的字句,对于沈语琴来说,只不过是一种苍白无力的记录与陈述。远远不如现在这样具有生动的气息,仿佛从她踏入这房间起,就好像闻到了陆诚颜身上的气味一般。
她在这间比自己卧室小得多的房间里,数次徘徊,就像每一个角落都曾经遗留过陆诚颜的故事。她曾听叶缥遥提起过,那年的武林大会前,陆诚颜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幻想着能够离开江南,还曾经很天真地想要请叶缥遥指导其武功。再然后,陆诚颜在出逃的路上,被自己抓获。
沈语琴想着想着就突然笑了出来,那时候的陆诚颜单纯得可爱。即使被左斐打了一巴掌,都不肯说出实话,也算是一种骨气。那时候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家伙格外合眼缘,就算极度不配合,甚至是有些不敬,但也远没有勾起自己的杀心。
沈语琴现在才肯承认,那时候决定将陆诚颜带回皇宫的决定,并不理直气壮,也并不合规矩。但是左斐的心思全在皇姐身上,也就懒得与自己争辩,所以陆诚颜才会阴差阳错地成了小陆子。要说她们之间,毫无缘分,这也说不过去。但是在嬉笑逗弄过后,心却慢慢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让沈语琴觉得失控。
皇家长大的孩子,无论是身体里流淌的血液,还是与生俱来的特质,都能够自如地掌控与调节自己的情绪。所以沈语琴才会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辅助皇姐身上,而她为了能够帮助皇姐,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即便是利用自己的美貌,让陆家庄为朝廷效忠,她也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所以当陆诚颜在自己的魅惑下,第一次慌乱无措又紧张地进入自己身体时,沈语琴没有真正的幸福之感。除了身体本能的反应,她的心理,更多的是对于皇姐,对整个皇家的交代。
可是她就是带着这样的自我催眠,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到陆诚颜的怀里,直到那个怀抱发出的温暖令自己流连忘返时,沈语琴才发觉自己早已离不开。而且,她非但离不开,更不愿离开。所以她总是寻找着机会,让陆诚颜抱紧自己,将自己多年来无处安放的心灵,渐渐找到了依靠。将心献出,便是一种冒险,看过太多人情冷漠的沈语琴却又害怕,退却了。虽然她比皇姐热情活泼,任性一度是她的标签,但并不代表她不深情。反而,在情痴这条路上,她也许做的比皇姐还要极端,还要令人难以琢磨。
“这,便是你当初隐藏家丁服的地方吗?”沈语气低声呢喃,不禁失笑。
“这里,还藏过叶缥遥吧。可是你怎么那么傻,又如此大胆。”沈语琴的手指轻轻滑过许多地方,思绪每到一个可以辨认出的地方就做停留。
其实这些细节,她不是今日到了此地才有这样的遐想。而是在宫里,凭借着四处搜集而来的点滴拼凑出来的,闲来无事之时,也会这般想象着。只不过当身临此境后,心境又大不一样了。
“陆诚颜,你到底有哪里好,让我如此不愿意放手?”沈语琴似乎有些累了,略带颓然地跌坐在软榻旁。
“整个房间布置一点都没有女儿气,又不硬朗,真是不软不硬,没格调!”腿走累了,眼睛却没闲着,等到沈语琴用视线将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都看得真切后,不咸不淡地给出了最终结论。
沈语琴搬家,可不是小打小闹地运几个木箱就结束了的。她率先入住了,但是陆续运抵陆家庄的行李足足让众人忙活了一个下午。就连一直不管闲事的吴嫣芸都难免好奇,还以为是陆诚颜要搬家。
从余叔那里听说了庄里来了位贵客,还被安排到了陆诚颜曾经住过的地方。吴嫣芸的心里就有了小预感,但又不敢轻易下结论。直到她看到张罗着安置行李的翠月,心中的猜测才尘埃落定。
“原来那位姑娘便是今日的贵客。”吴嫣芸心中暗道,嘴角却不自主地流露出一个令人看不透的笑容。
陆诚颜回到了书房,将刚才手边的事情暂且搁置,闭着眼细细想了一番,才提笔落下。一字一划地书写着沈语琴入住陆家庄后众人需要注意的事项,许多细节也只有在被她落到纸上时,才显得如此鲜活。洋洋洒洒写了一个时辰,才宣告完成,陆诚颜看着自己眼前密密麻麻长长一列的清单,直觉得头皮发麻。
“不写不知道,写完了才发现这位公主还真是难以伺候。”陆诚颜浅浅叹气,语气里全是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宠溺无奈之情。
余叔陪着翠月一同忙里忙外,虽然翠月是沈语琴的贴身丫鬟,对于主子的起居习惯都十分了解,可是她对于陆家庄却是陌生的。作为庄里的总管事,余叔也理应陪着她,四处熟悉,也好让家丁们知道,今日来的这位贵客,是得到了庄主多么大的重视。以后该如何对待,大家心里都应该有数了。
陆家庄虽然身在江湖,但是庄主还兼任武林盟主,与从前的长公主还略有交情,这都不是秘闻。所以陆家庄的贵客并不仅仅只是江湖上的名人,也很有可能是朝廷来的权贵,这一点众人心里也很明白。所以当余叔看到一整车一整车卸下来的行李时,心里就大致有了数,这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庄主说的身份尊贵究竟是何用意。
第二十一章
“翠月姑娘,这些行李要想全部整理妥当恐怕还得些时日吧, 今日你太辛苦了, 不如先歇一歇?”余叔倒是不怕家丁们累着, 但是看见翠月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生忙前忙后, 一刻不闲, 怕她累坏了。
翠月客气地笑道:“余管事客气了,翠月习惯了, 而且这些都是小姐生活上所要用到的。若是不及时整理妥当,要用的时候就会手忙脚乱了。”
余叔听了有些咋舌, 刚才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一大箱子一大箱子地往里搬呢, 难道说,都是那位贵客生活所需?那这位贵客的身份得多贵重啊!想到这里, 他忽然想起之前庄主曾说过,会列一张单子,将所有注意事项都列明。当时他觉得庄主有些太过夸张了, 现在想想,庄主才是最务实的。庄主必定是早已见识过这位贵客对生活的高要求, 才会有此应对。
好不容易等到翠月差不多把所有东西都搬好了, 才借故匆匆赶到庄主的书房。等他从陆诚颜手中接过那一长串的注意事项后,心中大呼不妙。
“庄主, 这些,都是你列出的?”余叔仔细看了一遍,大感意外。
陆诚颜坚定地点头,不解地问:“都是我亲笔写的, 余叔是不是觉得有哪里还不妥?”
“很妥很妥,非常详细周到。只是我从来不曾知晓庄主原来也这般细心,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余叔震惊之余,心中却有了新的忧虑。
陆诚颜自小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接触不算密切,但是也能看出个大概。性子纯良,待人宽厚,是陆诚颜最大的优点。可是若说细心到这个程度,怕是从前根本没有表现过的,尤其是针对一位姑娘,陆诚颜竟然能想得这么周全,更是让余叔觉得不可思议。
“庄主,这位贵客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至今我们还未曾得见真容,怕到时候一个不注意会有所得罪。”
陆诚颜淡淡笑开,说:“就称她沈姑娘吧,不过你们也不要那么大压力。真心诚意,用心照顾就是了。也不用卑躬屈膝,太过小心翼翼反而会让她觉得厌烦。”
像是想起了在宫里的日子,陆诚颜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这一笑,又让余叔皱眉,心中的担忧增添了一分。看来庄主与这位沈姑娘的交情匪浅,而且看起来,庄主对她非常上心,也十分了解和在意。要不然为何吴姑娘来了这么些日子了,也不曾见过庄主这样主动关心过,反倒是这个尚未露面的沈姑娘,人还没走出院子,就已经让整个陆家庄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今晚的膳食准备好了吗?”陆诚颜看窗外天色渐暗,又想起沈语琴似乎没怎么吃午饭,便打算早些派人送晚饭过去。
“已经吩咐厨房了。”
“那我先过去看看,让厨房抓紧些。”陆诚颜想了想,站了起来,准备亲自去一趟沈语琴处。
沈语琴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客人,将陆诚颜从前住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打量完了,便将翠月召了进来。
“翠月,都安顿好了吗?记得我跟你说过,切莫太过声张,不要给陆家庄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和压力。”沈语琴现在心情不错,毕竟圆了一个小小的梦,深入了解了陆诚颜曾经的“闺房”。
“小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刚才余管事派人过来说了,晚膳很快就送来。”
沈语琴想了想,又问:“陆庄主可曾派人来过?”
翠月摇了摇头,轻声答:“不曾。”
沈语琴的脸色有点僵,沉默片刻,说:“那我们入住之后,陆庄主有何表示?”
翠月不明白小姐为何这么问,但是仍然仔细回忆了一番,陆庄主似乎并无任何举动。一切都是余管事前来照应的,不过若是没有陆庄主的吩咐,全庄上下也肯定不会如此配合的。
“陆庄主必定是公务繁忙,一时难以抽身吧。”翠月小心翼翼答着,生怕小姐再次脸色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