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有些无情,可赵益清却知道这个少年心里有多痛,他儿时的生活本来就让他看透了死亡,可赵益清的到来却像是给他心里重新照亮一束光,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可这份希望,却这么悄无声息的,惨烈的,令人心惊的破碎了。
他应该比谁都难过。
听完小六的话,小莲依然是没一点动静,他直愣愣的看着孩子们的尸体,双眼空洞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六走过去,给孩子们挨个儿的合上了眼。
这时,他已经知道这是南桑人的所作所为。
小六就像是一瞬间长大了,身上甚至多了许多穆棣的影子,他跪在这群孩子之前,发誓道:“我定为你们报仇,也定叫大玄再无战乱!”
说罢,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可小莲,依旧是无动于衷,仿佛什么声音都入不了他的耳。
他是跟孩子们感情最深的,除了小六之外的孩子都是他在带,教书是他在带,生活起居依然是他再带。
如今孩子们出了这样的事,他是最接受不了的。
只见他跌坐在地上,瘫软了身子,赵益清扶都不扶起来,最后还是小六将人硬扯起来扶回大营的。
等他们回去时,大营已经亮起了灯火,打仗归来的士兵们也早已将营地收拾完毕,似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只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就算是今天打了胜仗。
说是胜仗,其实也只是险胜,没有了穆棣,他们打起仗来便也不像之前那样如同砍瓜切菜般容易。
这本来就使他们产生了心里的落差,而南桑那边却是因为穆棣穆棣不在军心大振,自然造成了南桑打起来比大玄勇猛的场面。
好在有小六救场,这才没有使得大玄败退。
等人都回到营帐里,小六才开始说起战场上的事情。
“不染哥哥,我没有完成任务,让那聂赟跑了。”
赵益清没想到小六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怔愣了一下道:“没关系,总有机
会。”
可小六却阴沉沉的道:“我有法子。”
这样的小六赵益清是没见过的,可听说有办法把聂赟引出来,赵益清便没想那么多,而是问道:“怎么做?”
“引蛇出洞。”
原来,小六的法子是用被他们俘虏的聂桑,去引出聂赟。
聂桑当年能和聂赟一起道大玄来,甚至连出征都一起,证明二人关系甚是不错,那么能利用为什么不利用?
说做就做,赵益清当即就要差人去送书信,却被袁燧拦了下来。
袁燧满脸的不赞同,道:“那聂赟阴狠狡诈,心狠手辣,就算跟聂桑兄弟情深又能如何?他知道聂桑还活着,也知道我们不能杀聂桑,就算递了书信他也不一定会真正的出来。”
“为什么聂桑不能杀?”赵益清问道。
“因为他是南桑的太子。”一直默不作声的小莲忽然说话了,他道:“在他们从大玄回南桑之后,聂桑就被封了太子。若他战死沙场那是他命不好,可若是在俘虏期间杀他,那就是在向南桑宣战。”
一下子,营帐之内都沉默了,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能杀。”忽的,小六说话了,他的声音中带着阴鸷,他缓缓的笑了一下,牵动着他眼睛上的伤疤,竟透露出一丝狰狞的味道,他道:“七万大军都屠了,区区一个南桑太子,有何杀不得?不仅能杀,还要告诉聂赟我们要杀,他要不龟缩起来不出来,我们就杀到他出来。”
“可是现在打仗并不是好时期,我们应该避战。”赵益清道。
现如今穆棣昏迷不醒,大玄士气低落,怎么看怎么不应该打仗。
“不,应该说现在是个好时期。”小六道:“南桑开始盲目自大,那么就会降低防备,只要我们出其不意,南桑必败。”
小六说的相当自信,而袁燧则是在一旁若有所思。
“为什么?”赵益清问道,他觉得只要穆棣不在这就是一个死局。
“因为有我在。”小六答道。
一瞬间,赵益清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穆棣的影子,也许在许多年前,穆棣刚上战场为他父亲报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自信且狂妄。
虽然众人已经拍板决定如何去做,只是在制定计划时又犯了难。
他们完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能够准确无误的引出聂赟,也不知道该将地点定在哪里,才可以万无一失。
看着他们为难的样子,小莲冷冷的笑了起来,他道:“聂桑左脚心有一痣,把他左脚剁下来,寄给聂赟,聂赟看到后必来。柳渡南三十里有一地名为伍壑,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入口,到时候你们在伍壑山脚下等待,再派人在山外埋伏,到时候自然是个瓮中捉鳖。”
赵益清顺着声音看向了小莲,小莲在说完之后又渐渐的没有了表情,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小六,听完小莲的话之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提着刀便出了门。
夜晚,渐渐的起了风,乌云遮住了圆满的月亮,透不出一丝月光。
第132章
小六走后没一会儿,营地里骤的传来了一声惨叫,赵益清知道那是关押聂桑的地方。
他闭了闭眼睛,道:“都散了吧。”
等人都走干净了,赵益清独自坐了一会儿,才回到休息的地方,坐到了穆棣的床边。
今天事情发生的太多,穆棣的妆还没卸,他现在还是一袭红妆,勾人心神。
他的妆面柔和了他那本来凌厉的眉眼,整个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就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一样。
赵益清打来了水,细细的给穆棣擦去他脸上的残妆,这时的穆棣任人摆布,乖巧极了。
可赵益清却难过起来,他道:“原来你平常这么累。”
对他人性命生杀予夺,赵益清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对是错,他不明白穆棣究竟是如何抗下这一切的。
身边的人总是突然的就消散了,自己还要去剥夺一些人的性命,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与他一样的人,就那样死在他的面前。
赵益清感觉自己快疯了,疯到了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地步。
他握着穆棣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道:“你快醒醒吧,你现在醒了,指不定我就舍不得跟你和离了。”
说罢,他又自嘲的笑笑,将穆棣的手放了回去。
忽的,穆棣的手指动了一下,一直关注着穆棣的赵益清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他赶忙扑过去喊道:“长濯?长濯!醒醒!”
然而,穆棣又一次没有了动静。
赵益清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只是觉得有些恍惚,就好像穆棣刚刚动的一下仿佛是他的错觉。
于是他脱了衣服,钻进了穆棣的怀里。
这位大玄的将军即便昏睡不醒,他的怀抱依然是温暖得到,令人心安。
伍壑今日的风很大,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然而即便是这种情况,聂赟依然是按照约定来了,可见他对聂桑的重视程度。
聂赟的脸色并不好看,见到赵益清后他便冷声问道:“聂桑呢?”
他的表情依旧阴鸷非常,眼下青黑一片,看起来就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赵益清微微一笑,行礼道:“七爷,好久不见。”
这是聂赟现在根本没心情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而是继续冷着脸又问了一遍“聂桑呢?”
赵益清挥挥手,一辆囚车被推了出来,里面正是断了一只脚的聂桑!
只见他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瘫坐在囚车之内,满脸痛苦,不过他的断脚倒是被包扎得到很好,也不出血了,看起来并无性命之忧,这也让聂赟松了一口气。
聂赟跟聂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的母亲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而是一位美貌的舞姬,除了受宠爱一些并没有什么地位,所以在南桑布下计策之时才会是他二人以身犯险来了大玄。
也正因为这样的关系,聂赟跟聂桑的关系相当之近,才会在明知赵益清他们是请君入瓮的情况下前来。
聂赟见到聂桑被推出来,当即就要打马上前,小六却骑着马往囚车前一立,用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拦住了聂赟。
这时,赵益清也顺势说话了,他道:“七爷莫不是以为我们今天来是好心的要把三皇子还给你们南桑吧?”
聂赟也停了下来,他嗤笑一声道:“当然不会,赵小王爷也不是傻子不是,你将我南桑太子还回来,我们退兵,也不打了,六州悉数奉还,如何?”
他的语句里带着嘲讽,就好像是在嘲笑赵益清当初从他这里拿了毒似的。
“你们这南桑的太子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赵益清脸上也挂上了平日里谈生意的那副表情,他对着聂赟道:“七爷也知道,我是个生意
人,无利不起早,您给的这个价您觉得合适吗?”
赵益清此番话说的就好似那聂桑是什么可以随意出售的商品似的,让聂赟顿时黑了脸。
只是人在赵益清手上,他也不能去说些什么,只能道:“那赵小王爷觉得怎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