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益清向他望去,勾唇一笑,轻声道:“我与将军喝酒,季三公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一望一瞧,把季茂成看的脸红心跳,话都不会说了。
赵益清满意的点点头,对自己的容貌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他接着道:“若是不信,可以问妈妈,我和将军是不是还喝过一次酒,就在陈大人来秦风楼的那天晚上。”
“是是是。”鸨母赶紧点头。
刘曦听了季茂成的话,心中又生出几丝怀疑,于是她道:“我家与穆将军也有几分交情,请将军过来,我仔细问问到底是不是这么个事情!”
说完就叫了身边一个小厮去将军府请穆棣过来。
赵益清顿时脸色有点儿发绿,并不是怕自己事情败露,而是想起了那一句句魔音灌耳的“丢人至极!”
刘曦见赵益清神色,怀疑的心思更重了,深觉去请将军过来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穆棣是真的闲,尤其是事情有关赵益清的时候,就跟点了什么炮仗似的,立马上头,飞也似的就从将军府到秦风楼了。倒是苦了去找他的小厮,穆棣车也不坐,一路快走着就来了,到了秦风楼门口刘家小厮腿一软,噗通坐在了地上。
在秦风楼围观的群众纷纷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穆棣就黑着脸跨过人群。
他脸上似覆着寒霜,眼中烧着怒火,他压着嗓子道:“赵益清!你还要……”
“闭嘴!”赵益清趁他话没说完,直接吼出声。
把穆棣吼的一愣,也看清了赵益清的装扮,他皱着眉道:“你是谁?”
赵益清:……
“我是赵益清。”赵益清无奈的道。
穆棣像是收到了什么冲击,双目震颤,半响才吐出一句话:“你怎么扮成这么个丑样子!”
围观群众:???这他妈叫丑?
赵益清也嘴角抽搐赶紧道:“将军,你忘了吗?前几天咱们在秦风楼喝酒,打赌谁喝输了谁扮女人,我不是输了吗,就扮成了这个样子。”
边说边给穆棣使眼色,穆棣皱着眉头问道:“你眼睛抽筋了?”
赵益清:……
穆棣:?
这下季茂成不知道怎么来劲了,高声道:“你看,我就说你只跟将军喝过一次酒!”
穆棣转头看了他一眼,季茂成登时闭嘴,趾高气扬的样子也没了,乖的像个鹌鹑。
“到底是什么事情?”穆棣问赵益清。
“就是……”赵益清看着穆棣一脸拒不配合的样子,硬着头皮道:“两天前我们不是在秦风楼喝酒嘛,就咱们俩人,我们不是打赌,我输了我就打扮成这个样子给你看了嘛……”
穆棣狠狠的皱着眉头,冷道:“你在胡说什么?”
完全没看懂赵益清的暗示,把赵益清气的对着穆棣的小腿就是一脚,然后,赵益清,疼出了眼泪。
是的,穆将军一身腱子肉,全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直接顶到了赵益清的脚指头,那酸爽简直想想就带劲。
穆棣看着赵益清眼睛红通通的样子,又扫了眼官兵跟刘曦,突然道:“我知道了。”
赵益清:?你知道什么了!
“是,就是赵益清说的那样,”穆棣道:“只是他让我不要往外说,但今天看起来好像非说不可。”
穆棣上前,用手把赵益清还挂在眼角拭去,开口道:“莫哭。”
穆棣的手劲很大,把赵益清的眼角都搓红了,语气也冷冰冰的,赵益清瑟瑟发抖,总觉得下一秒穆棣就要骂他。
不过这次也算是把麻烦解决了,赵益清转头对刘曦道:“刘夫人,这下事情明了了吧?”
刘夫人似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的一咬牙,道:“今日之事就算了,走!”
人来的飞快,走的也飞快。鸨母见人走远,赶忙到门口对着还未走的群众道:“今日秦风楼不营业了,明天客官再来啊,今日对不住了,明个儿来吃饭的奴家都送一壶酒!”
说完就匆匆的关上了门,走到赵益清跟前,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公子,多谢将军!”
赵益清把她扶起来,道:“妈妈,明明有如此美貌,何故用丑妆掩盖?”
第14章
赵益清给人化妆相当厉害,总能化到点子上,突出每个人独到的美。很多人来和他学习这个能力,但总是学不好,那是因为赵益清有个别人完全学不来的技能,他会看人骨相。
无论你化了什么妆,整了什么容,就算是削骨,赵益清也能一眼看出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鸨母一听这个话,身形一僵,陪笑道:“公子在说什么笑话,奴家什么时候漂亮了。”
赵益清明白她并不想说,但他毕竟要和秦风楼合作,要是有什么事情总归是有影响的,他想问的更清楚些,于是他道:“妈妈在今天那副画上的样子惊为天人。”
鸨母默然,然后轻声道:“你们随我来。”
鸨母把赵益清和穆棣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请他们坐下,细细的卸了妆。
穆棣倒是没管鸨母,看着赵益清道:“今天究竟怎么回事?要我来帮你圆谎?”
“叫奴家说吧。”鸨母转过身,脸上的妆已经卸的差不多,她拿湿帕子缓缓擦净了脸,把今天下午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穆棣听完点点头,道了句“赵益清,你麻烦事真多。”
鸨母听了一笑,没了丑妆的掩盖,鸨母好似新开的海棠,虽未施粉黛,却秾艳的让人不敢直视。她道:“我还以为将军要问问奴家的往事呢。”
“这有什么好问的?”穆棣面无表情。
但鸨母却不知道为什么笑的开心,挥挥手帕道:“将军不好奇,赵小公子可得知道呢!”
赵益清尴尬的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只要不影响我们合作,不说也行,不说也行。”
“没关系,”鸨母面朝着他们坐下,给二人都倒好茶,道:“这事压在我心里太久了,说出来也好,影不影响生意得听完之后赵小公子才能知道。”
那是鸨母正豆蔻年华的时候,虽然正值冬日,冷的人心都发寒,但她一笑便是冬雪消融,烈阳初生。她从小被养在秦风楼,今年刚满十六,要去参加五月底花魁大典。她琵琶弹的很好,欢快时引人起舞,悲伤时令人落泪,还未露面时已经叫人心神向往。
也是在那年冬天,一位书生刚刚入京,满腔抱负,希望一展宏图。他做文章,交朋友,在赵记茶楼的诗墙上留下的诗句传遍京城,秦风楼的姑娘们也读了诗句,纷纷道这是个风雅的男人,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她也读了书生的诗句,心中暗生欢喜,总想见见书生,看他是不是如同他的诗句那样雅入风骨。
终于,机会来了。书生与友人们约在了秦风楼,她偷偷跑到书生喝酒的雅间,隔着帐子听着书生说诗与酒。接着,书生出去了,到了秦风楼的后院内,她就跟着跑了过去,躲在书后偷偷的看着他。
书生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笑着问道:“姑娘总是跟着在下做什么?”
把她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还抱着琵琶,样子有些滑稽,但这个抱着琵琶的姑娘容貌太过惊艳,一下就入了书生的心,他看着姑娘朱唇轻启,声音好似泠泠的流水,她说:“我只是想为公子弹奏一曲。”
说完,姑娘便坐在雪地上,嘈嘈切切的弹着曲子,诉说着自己的情意。这人这曲好似天上之人,还没怎么着就惑了书生的心。
书生不在写他的诗词了,心中都是那个抱着琵琶的姑娘,他天天来秦风楼寻她,也不多说什么,就听她弹着琵琶,这一个人就好似他曾经心怀的天下。
日子不知怎么就到了四月,离花魁大典只有不到一月的时间了。那时的桃花开的正艳,姑娘穿了一身比桃花还艳的红衣裳,坐在桃花树下,对着书生弹琵琶。那红衣裳不知怎么就让书生产生了一生一世的冲动,他说:“我们成亲吧。”
姑娘铮的一声弹断了弦,眼泪落的比话语还快,她哑着嗓子道:“好。”
那时秦风楼的妈妈依旧是个心善的人,她听说此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姑娘六岁到秦风楼,秦风楼养了她十年,这么走太可惜,挑个日子为秦风楼弹曲琵琶吧。
姑娘把时间挑在了花魁大典的前一天,那日的南街夜晚如往常一样热闹,为了花魁大典搭的台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裳,蒙着面纱的姑娘,她抱着琵琶轻轻的唱着秦风楼内的小曲,唱了一首又一首,路上的人渐渐的都围了过来,随着姑娘的曲子一起哭一起笑,姑娘唱了一夜,人们就听了一夜。天刚破晓,姑娘停了声音,忽然就摔了琵琶,转身离去,众人皆跟着她一起走,跟着她进了秦风楼,只是姑娘进了房后就再也没出来。多少人到秦风楼日日夜夜的盼,却再为等到姑娘,再后来,人们逐渐忘记了这个事情,秦风楼也成了南街最大的青楼。
姑娘跟着书生走了,他们并没有留在京城,而是四处游历,日子过的有些清苦,但每每看到书生,姑娘的心里却比吃了糖还甜,两人并没有拜堂成亲,但姑娘觉得这就是自己此生的夫郎。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过了四年,不知怎么又转回了京城。二人去了赵记茶楼,那个让他们难忘的地方,令人没想到的是,书生的诗还在诗墙上。原来是有人觉得书生的诗太好,舍不得换掉,便出了银子让诗一直留着,就这样留了四年。那诗中有着书生的一腔热血,看完后书生的眼中燃起了别样的神采,他说:“我要去考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