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柔杏心中也不免有些鄙夷,她虽如同副小姐一般地养在王府,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那些个戏子乐伎舞姬背地里都做的什么勾当,她也算是明白一点的,只是那些个腌臜事,不好同郡主这样未嫁的女儿家说。
反正不外乎是那些,毕竟是与妓子戏子一般同为下九流的货色,都是一般黑,甚至还有不如呢,就算她柔杏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奴仆丫头,也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
这些东西,平日里随便看看也就罢了,但郡主这般尊贵的人,若是非要去在私底下与他们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那就不大好了。
容成瑾倒是压根就没听出柔杏的别有深意来,心中只觉这姑娘几经转手,也真是可怜得紧。
她又问:“那人家姑娘的手呢,又如何了?”
这时,风又刮得大了些,见容成瑾头发都被刮起来了,柔杏便也没说话,只是顺手帮容成瑾把斗篷系上,容成瑾也没拦,只是静静站着等她说。
见她看着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的模样,柔杏撅了撅嘴,复才嘀咕道:“不就是割破了点皮么,人家练了这么多年的琵琶了,过去受过的伤,想来也是多了去了,您放心吧,不打紧的。”
容成瑾也觉着有理,她将手肘搭在窗台上撑着头,突然又问:“我总觉着她有些熟悉,柔杏你呢?你会不会也这么觉得呢?”
柔杏皱了皱鼻子,道:“自然是不会了,那眉那眼,那整个人,我都觉着陌生得很呢,也许,您儿时外出游玩,不经意间在路边看到了一个要饭小丫头,就是她吧。”
真是个促狭鬼!
容成瑾看着她那一脸的嫌弃,也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这个大丫头,到底是被她给惯坏了呢。
第八章
柔杏看着刚送过来的长信王府老太妃六十大寿的寿宴请帖,叹了口气,也是忍不住开始发愁了起来。
若是往常,她估计早就欢天喜地地递过去了,毕竟老太妃也是郡主的叔祖母,同时也是赵小侯爷的外祖母,一向对郡主很是疼爱,郡主也很是敬重太妃。
可是如今,郡主她是连那位赵小侯爷的面都不想见了,要是看了这个,又想起了赵小侯爷,肯定就会不高兴了。
“柔杏啊,我说你一个人站在外头做什么呢?”容成瑾见她突然不在身边,推了窗探出了头来扬声道。
柔杏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转过身,连忙把请柬藏在了身后,“我这就进来。”
她的这点小动作,容成瑾看得一清二楚,“你拿着什么呢?拿来给我看看。”
柔杏一愣,索性装起了傻,“啊?没什么没什么,郡主,您要不要吃点心,我这就让小丫头去厨房吩咐。”
容成瑾无言,只是撑着窗户,直直地看着她。
在容成瑾的眼神攻势下,柔杏还是没挺过三秒,果断投了降。
“喏,不过是长信王府的请帖,您若是不想去的话,说一声便是了。”
反正过去大部分的宴会,郡主都以身体不好为由推了。
“我礼都备好了,为什么不去呢?”容成瑾笑了笑道,“老太妃素来疼我,而且,我这辈子难道就真的永远都不见表哥他们了?”
说完,容成瑾不禁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仅要去,我还得要打扮得漂亮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想来,我过去会把表哥当成世间最好,也是因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话虽是玩笑之语,但也确实有三两分真心在,她过去,可不就是见得少了。
“啊!您说什么?”柔杏看着她,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
看着她那跟呆头鹅一样的表情,容成瑾忍不住噗嗤一笑:“傻丫头,我同你说着玩的呢。”
她这辈子可再不想着嫁人了,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何必嫁到别人家里去侍奉舅姑,相夫教子呢?
然而,柔杏却突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她学着宫里那些嬷嬷的样子,老气横秋道:“郡主啊,这终身大事可不能乱开玩笑。”
容成瑾感叹道:“若是在自己的住所都不能随便说话的话,那这人生也未免太没意思了。”
闻言,柔杏不禁顿了顿,也是,郡主是这瑞王府里最被娇宠的宝贝,何苦受那么多拘束,况且……
她想着郡主那总不见好的身体,不禁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长信王府老太妃大寿这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红艳艳的太阳慢慢透过云霞,笼罩在一身绯衣的容成瑾身上,就仿佛像是给她加了一层圣光。
容成瑾过去其实很少穿这样明艳的颜色,她本就是个温吞的性子,又身体不好,清清淡淡的颜色,自然更衬她。
如今,她心境不一样了,对于这些往日不大敢尝试的颜色,都有了几分尝试的欲望,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不如在有限的时光里,将它们都试一试。
瑞王妃崔氏见她少了几分病气,反倒多了几分生动的模样,莞尔一笑:“阿瑾今天真漂亮。”
容成瑾微微垂头,谦卑一笑道:“王妃过奖了。”
虽然崔氏嫁过来五六年了,但两人面对彼此,却始终还是一样的疏离,不好,倒也不坏。
说完,她们正要上台阶时,崔氏仿佛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容成璇,道:“你靠得那么后做什么?仔细跟着你姐姐。”
不大喜欢出门交际的容成璇一愣,旋即便有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是。”
闻言,容成瑾皱了皱眉,也扭头看了一眼容成璇的胆小的模样。
“阿璇都是可以许人家的年纪了,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王妃放心便是。”
听了这话,容成璇整个人也都瞬间黯淡了,而容成瑾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抬脚就上了台阶。
待进了府,见到了老太妃,容成瑾笑眼盈盈,正要行礼,膝盖还没有弯下去,便被老太妃给拉了起来。
老太妃慈爱地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容成瑾抿嘴一笑道:“回太妃的话,休养了这些天,已经无大碍了。”
说完,她从身后柔杏的手中接过锦盒,递给了老太妃,“还望太妃莫要嫌弃。”
老太妃打开锦盒,只见里头竟然是一幅画卷。
她本猜测这大约是瑾儿打哪找来的名家画作,结果细细展开看了看,却发现自己想岔了。
“这是?”这画,当真是不错,可她竟认不出是何人手笔。
容成瑾道:“这是瑾儿亲手所绘的万寿图。”
闻言,众人顿时就有些惊讶了。
世人皆知,这瑞王府的云安郡主久病缠身,身体孱弱,而万寿图却又是这般的费心费力,看来,这郡主对太妃也当真是有心啊。
老太妃将画卷仔细地交给身后嬷嬷,再看着容成瑾的目光,也是又多了几分怜爱,“你这丫头,以后可是可再不许这般劳神了,这礼啊,送什么不要紧,心意到了便好。”
容成瑾娇娇道:“若是依旧如同往年一般,送那些个金石玉器,我总觉得会不足以表达我对太妃的孺慕之情,故而,在左思右想后,我便打起了这样的主意,太妃……是不是嫌我画得不好了?”
老太妃看着她难得撒娇的模样,心下也是愈发喜欢,拉着她的手便一起坐到了一边说话去了。
众人看着容成瑾虽然仍旧苍白瘦弱,却神态沉稳,进退有度的模样,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容成瑾自然还是那个容成瑾,只是,在死过了一次后,她发现死也并不是那么痛苦,故而,对自己的病也少了几分自卑跟在意,反倒多了几分明媚与大气,愈发有了皇家郡主的气度。
赵晞阳远远地看着巧笑嫣然的她,踌躇着,想要上前同她说些什么,却又有些害怕,害怕她仍旧是上次那样不想再见到自己的姿态。
他是个胆怯的人,过去可以与表妹柔情蜜意是因为他笃定表妹的心在自己身上,可如今,他却不确定了。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想,若是表妹当真厌弃了他?他以后又该当如何自处呢?
唉,感情之事,可真是愁人啊!
远远瞧着自家哥哥那黯然的样子,原本正在与闺中好友说话的赵晚月叹了口气,也连忙悄悄地跑到了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哥,你在做什么呢?”
赵晞阳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责怪道:“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整天咋咋呼呼的,像个什么样子啊?”
对于他的训话,赵晚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她看着正与外祖母说话的容成瑾,脸上不禁又挂上了一抹笑容:“哥啊,我说你,也该胆子大一点了,成天畏手畏脚又怕这怕那的像话嘛,我要是瑾表姐我也气你呢,现在瑾表姐就在前头,你好不容易又见到她了,还不快过去跟人家说说话啊!”
闻言,赵晞阳也是有些意动了,只是,他才刚出迈了一步,就又想起了什么,立马又犹豫地缩回了脚,“可是,外祖母她还在那里呢。”
见他这般,赵晚月又是想气又是无奈,他咬牙道:“哎呀,外祖母都多大年纪了,见过多少世面了,难道还会不懂你的那点小心思?她门儿清呢,而且外祖母那么喜欢表姐,又那么喜欢你,你要是过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为了表姐,你也该拿出点点男子气概了!难道你还想永远跟表姐这个状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