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外敌当前,官家更是自顾不暇,不会在乎这里的死活。若照此态势发展下去,不出一月……疫情便会传至全城了。”
“到时官府无能,富人举家避难,遭殃的只会是走不了的普通百姓。”
“师父,”叶昭却坚定不移地说,“你一定有办法的。”
薛白蹙眉看向他:“……我?”
“是你的话,就一定能。”即便真如他所说的那么严峻,可叶昭却总也觉得,若是师父还在,就一定可以。
“师父,我相信你。”
你是要名传后世的大医,也只有你才能在危厄混沌中辟出一条生天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呀,今天给大伙儿唱个歌,祝阿中哥哥生日快乐。
鱼:我和我的祖国……预备,起。
叶昭:我和我的祖国~
廖山:一刻也不能分割~
傅怀:……无论我走到哪里。
陆予:都流出一首赞歌~
薛白:……
鱼:?
薛白: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
鱼:……不,你别唱了。
薛白:?
鱼:(太难听了)
叶昭:……我帮师父唱吧。
叶昭:(谁说我师父五音不全的,哼唧,明明是没发挥好。)
第22章 求药
薛白本以为,按如今的态势,疫情从城东扩散到城南城北至少还有一月的间歇。而在这一月内,只要寻觅,总还有办法。不说救得了所有人,起码能找到暂时缓解的方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此回瘟疫传播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十日不到,官府的封禁范围竟然扩大到了除城西以外几乎所有地方。城内人人自危,街上的医馆几乎都关上了门,只有薛氏医馆还开着门。
“人怎么样了?”薛白从后院走进拐角的小屋,揉着发麻胀痛的左手腕,问傅师余前些日子收的病人的情况。
“师父,他……”傅怀看着连续昏迷了数日的病人,摇头道,“早上醒来一次,又睡过去了。师父,他身上的溃烂已经愈来愈严重了。如今疫情扩大,会不会……”
薛白明白他的意思,疫病已经扩展到全城。而这个病人身上的溃烂也与瘟疫的症状十分相似,虽说并不完全相同,且发病情况也不像疫病那么严重、发展那么迅速,但总归是有风险的。
他们将人隔离开来,每日观察着病人的境况。
薛白皱着眉头沉思,看着病人身上逐渐严重的溃烂,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出思路。
——究竟是不是疫病?
难说。
二人还在屋内,此时屋外却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便听到廖山的大嗓门传来:“如今我们医馆也是药材紧缺,实在一下子拿不出这许多药来!你们且先等着……”
另一人说:“小兄弟,我们等不了了啊。你看看我们,看看大家伙儿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再没药,我们马上就会像城东那些人一样、死在大街上啊!”
声音是从诊堂远远传来的,薛白和傅怀走进去时,医馆的门外密密实实围了许多人,皆是染了疫病的人们。
“薛大夫、薛大夫出来了!”有人看到了薛白,连忙喊了一声。
一看薛白走来,有人带头立马就往下跪,众人也跟着就跪下来:“薛大夫救救我们吧,薛大夫是神医,薛大夫一定有办法的!”
“现在已经没有医馆开门了,只有这里还开着门。薛大夫是神医下凡,一定有法子救我们!”
“薛大夫你看看——”一个老头颤巍巍凑上前,把领子拉下来,胸前密布着大面积的溃破,红肿不堪、皮肉外翻,展露在众人面前,“你说俺这个还能治好不?薛大夫,俺实在是受不了了,俺……”
“行了老刘,你也别说自己了,大家伙儿谁不是这样。”一个汉子高声道,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给众人看,只见整条粗壮黝黑的胳膊都被溃疡侵蚀,不堪入目。那汉子却没喊疼,想来是强忍住了。
人群中还有小孩的哭喊声,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哭哭央央:“薛大夫,孩子才三岁,整个身子都起红肿块,眼看着就要开始烂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受得住啊……”
薛白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日抱着孩子来看高热的大嫂……
他的心猛地一紧。
“我……”面对着众人渴盼的眼神,薛白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想过法子,可无一例外的失败。患病的人群毫无规律可循,病人的体质也各不相同,甚至连症状表现也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全身自上而下起的溃烂。与六年前一模一样。可六年前的方子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可见虽是相同症状,但病的机理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同,当年的方子自然也不会有用。
邬州城中也不是没有其他大夫,但开出的方子无一奏效。后来大夫们为怕传染,干脆闭门不开,只有薛白一家还在施药接诊。可即便发再多的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找不到根治的方法,总有一日会控制不住、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的人们都寄希望于他,他却不敢保证这次还能像当年一般。此次疫情明显更重、涉及的百姓也更多。面对那些期盼,他却乱了心神。
当年……
当年……
薛白不稳地一晃,一阵头晕目眩。旁边很快就有一双手扶上了他,叶昭关切的声音在耳畔道:“师父,你没事吧?”
薛白摇摇头。
叶昭目光殷切:“要不我先叫他们散了吧,这样堵在门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解决办法。”
薛白虚弱道:“不要对他们动怒,你耐心劝说,告诉他们……我会想办法。”
“当务之急是你先休息。”叶昭沉声道,“你已经又两日没合眼了。”
薛白摇头放开他的手,嘱咐道:“去吧。”
廖山还在门口挡着不让人全部涌进来,一时焦头烂额。
叶昭过来对众人道:“师父说他会想出办法,大家先散了吧,回去好生将养喝药,切莫叫病情再加重。”
“薛大夫呢?”刚才的老头问道,“薛大夫都不愿意看俺们一眼了么?俺大老远赶过来不光是求药的呀。”
“师父身体不适,”叶昭疲惫地揉揉眉心,“不方便出来见人。”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万一薛白染上病可如何是好,这病传染得厉害,他们几个见一见病人还成,可薛白那样的身板,怎么能叫他出来给他们看诊。
“薛大夫莫不是找借口不想见俺们吧?”老头颤着双手问,“要是连薛大夫也不想见俺们,那俺们……”
“不是。”叶昭打断他,“老伯先请回去吧,我向各位保证,师父绝不像其他那些庸医一般不管不顾的。”
一番好言好语,人群才渐渐散去。
廖山拍了拍叶昭的肩膀:“歇一会儿,你也几日没合眼了。”
所谓歇一会儿也不过是在椅子上小寐片刻,说不准何时又会有一波一波的病人找上门来,需要他们打起精神应对。毕竟城中只剩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医馆。
薛白已经回了屋。叶昭推门进屋的时候,见他正躺在床上,手腕搭在额头上,毫无血色的嘴唇半张着,被子也没盖上。
叶昭走近给人盖被子,却瞧见薛白脸上布着细密的汗,两颧泛着潮红,喘息也愈发急促。
“师父?”叶昭喊了声。
他把搭在头上的手腕拉下来,探上他的额头,薛白的额头仿佛火烧般烫人。
“师父!”
薛白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把将他推远,道:“离远些。”
“……师父?”叶昭愣住,竟然明白不过来这话的意思。
“万一、万一是……小心传染……”
叶昭的心瞬间坠到谷底。
薛白虚弱地催促:“还、还愣着干什么……先出去……”
叶昭转身撞开门便往外跑。薛白见人走了,这才将手腕重新搭回额头,试图用手腕上微薄的凉意降温。
不过多时,迷迷糊糊间,又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有人端着一盆水走到他身边,一阵淋水的声音,接着一只手将他的手拿开,冰凉的布巾便贴上了额头。
薛白意识模糊,半睁着的眼中依稀看得清,是叶昭去而复返的身影。
怎么……还不走……
都说了让远离,怎么不听话啊……
可是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朦胧间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听得到有许多人在讲话,在哭,在喊……
“薛大夫,这不是薛大夫的药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薛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儿子吧!他怎么气息越来越弱了……薛大夫!”
“薛大夫,夫人她、夫人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梦中有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睁大着质问他,愤怒地向他咆哮。
“看,他不是那个城北薛氏医馆的年轻大夫么?他怎么在这里?”
“听说出人命了!哎,别过去凑热闹,别和他说话。”
“可他怎么捂着胳膊躺在那儿,看着快要不行了——”
“说了别过去,你这婆娘怎么这么犟!”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去,回去还不行么!”
他隐约听到人们低声地讨论他,却没有人上前扶他一把。他努力想动一动,整个左臂却仿佛刀割般疼痛,痛得让人昏厥。
人来人往,却竟然没有人蹲下身来。
……
……
“师父!”
有人在喊他,不似方才的那些声音,带着急迫、带着担忧、带着关切。
可他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叶昭手忙脚乱给他换布巾,又将额头的汗都擦干净。薛白仿佛被梦魇住一般,在昏睡中眉头紧锁,右手紧紧抓着被子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