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善意者总被恶意的人性钳制着,这一次是华丽的翻转,为逝者加冕。
到达终点,钟蔚久久地坐在车上。
“夏佐,你赢了!”
“夏佐,你是冠军!”
夙愿终于达成,从心底发出一声悲叹,激荡着胸腔。钟蔚默默地点燃了一支香烟,白烟袅袅随风而去。所有的恨意、不甘、自毁情绪,都随着悲叹的余音纷纷渗入地缝,原主夏佐,在荣耀的满足中放松了意志。
Raphael的支票比钟蔚还先到家。
祝一诚的妻子随之而来,不似婚宴上的端庄高贵,而是面容惨淡。她久久地凝视钟蔚,试图从那双黝黑的眼眸中找到旧日的情感,可惜,没有一丝熟悉。
“夏佐,你毁了我们。”她开口了。
“是你们自作孽,如果是我输了,你会来多看一眼吗?”钟蔚温和地说。
“你对我的爱都是假的吗?”
“从你递上那杯毒酒,爱就不存在了,纵容,也荡然无存了。”钟蔚叹了一口气,心口,为何还残留旧日的温情,“过去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说吧,想我怎么办?”
“再比一次。”
“他还不死心吗?一百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让柯里和宁格汀比赛。”
“你们的赌注呢?”
旧日恋人的优美的眸子闪出光亮:“我永远属于你。”
最愚蠢莫过于此,拿逝去的感情当今日的赌注,以为对方还会怜惜,还会珍之如宝,殊不知……然而,胸口像被那枚戒指划过一般,酸楚丝丝扣扣。是夏佐的爱意,仍然残存。
钟蔚拿下嘴角的烟:“契约拿来吧。”
契约,满是漏洞。
像鲨鱼张开了血口等待自愿投身者。
钟蔚的胸口剧痛,被利刃一刀一刀地割裂。旧日恋人啊,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要这么做,难道竟然没有一点点感情吗?分明,曾经那么相爱啊。钟蔚因愤怒而颤抖地看完,却只修改一行,然后在赌约上签下了名字。这不是钟蔚的怜悯,而是夏佐的仁慈。
世上,不会再有像夏佐这样的傻瓜了吧。
妖冶的Raphael接过赌约,嘴边一抹妖娆的笑容,轻步走向钟蔚:“柯里会赢吧,宁格汀的实力在队里都排最后呢。说真的,这一场赌很卑鄙,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修改的那一条赌约,还是对旧情人放不下吧?”
「若柯里赢了,所有的赌金都归旧日恋人,而不是祝一诚。」
“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总觉得,绝对不仅仅如此。”Raphael轻佻地甩了甩头发,“算了,我们一起见证最终的胜利者吧。”
☆、赛车【五】
【快穿之永不后悔·赛车篇·第5章】
柯里赢了,就算旧日恋人赢。宁格汀若赢了的话,就算钟蔚赢。
如Raphael所说,一场预知结果的比赛。
宁格汀快哭了,钟蔚冷冷地说:“我说过,就算不投靠我,我也会资助你到十八岁,但是,我绝不允许任何背叛,然而,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很多次。”
“我没有!”
“不要再狡辩了,比完这一次,回到你该回的地方,你不再属于「奥尔顿之星」。”真是受够了,旧日恋人的背叛、祝一诚对恩人与兄弟的背弃、忏悔者对夏佐的背弃,连看上去无害的宁格汀也在背地里干着这种事,就这样吧,逐出是最轻的处罚。
管家将啜泣的宁格汀领出去,叹了一口气:“孩子,你伤了他的心。”
“我只是替他检查车。”
“别说了,待会儿,你跟柯里的比赛,你赢不赢都无所谓。”
“我一定会赢。”宁格汀握紧拳头。
“没必要了。”管家早已洞悉了一切,夏佐,终究心软,所有的阴郁都留给了自己。
预知结果令看比赛也无趣至极。钟蔚漫不经心,连追踪比赛的直播屏都不看,已不重要,反正柯里和宁格汀都是祝一诚的人,怎么都行,除非他们能搓出一个第三名。
管家轻声地说:“现在看来,宁格汀潜力爆发了,跟得很紧……”
“没必要跟我说。”
“可是……”
“给他一张三百万的卡,赛车也好,做什么都行,足够他活到十八岁。我只是履行合约而已。并不认为,纵容道德卑劣者会有什么好处。”钟蔚压抑着胸口的情绪。原主夏佐因为悲愤又来争夺意志力,在崩溃的边缘,钟蔚不想再发生什么不确定的事。毁约还付三百万,算是很仁慈了。
“是!”管家离开了。
追踪比赛的直升飞机声音很大。临近结束,钟蔚扫了一眼直播屏,宁格汀果然爆发了潜力,一直在逼近,甚至有超越的可能。而且,他在挑战规则的边缘。
不择手段吗?
Raphael意味深沉地笑了:“宁格汀若是违规,也是夏佐你输了。不过,哎呀呀,他一直在挑战边缘却从没有突破,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柯里也很不解,夏佐说过,无论输赢宁格汀都得离开「奥尔顿之星」,小伙伴是疯了吗?
最后一段路是平地。
终点在即。
两辆车并驾飞驰,啊,宁格汀在前边。忽然,宁格汀的赛车猛然一打方向盘,竟然要变线。柯里大惊失色,连忙避开,因为动作太急,空中翻滚数圈后,赛车侧滑出数十米——砰的一声,高速行驶的赛车顿时面目全非,变速箱都被扯出来了!碎片漫天纷飞!
“天呐!”人们纷纷远离。
柯里—忏悔者—这个世界的基石。
钟蔚扔下烟奔过去,大声呼唤:“柯里,柯里!”
率先冲过终点的宁格汀下了车,心一下子被扯空了,就像柯里破烂的赛车一样。明明,就算不耍诈,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赢,但为了到达百分百,还是,用了卑鄙的诡计。并没有想到,这样的后果,急切想赢的心情,在这一刻被粉碎。
柯里被送进医院。
“你赢了。”Raphael笑容灿烂。
“不,宁格汀违背了赛车规则,我愿赌服输。”钟蔚飞快地写着支票,看见旧日恋人两颗灼灼的泪滑落。钟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这毁灭一切的战场。
十月的雨非常冷。
宁格汀蹲在雨坑中,削瘦的身体缩成一团。幸福像泡沫,眨眼间破了。回想起最后相关的一刻,管家把他送到学校,递出了一张卡:「这里有一点钱,够你花一阵子,不要再来夏家或者奥尔顿之星了,夏先生,不容许任何背叛。」
卡中的钱不多……
亲生父母在半年前就已去世……
学校中的伙伴那么陌生,仿佛都在嘲笑着他……
他想去求夏佐,可惜被管家告知:夏佐让他永远别再来打扰……
他求祝一诚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惜正跟妻子争最后一笔巨大赌金而打离婚官司的祝一诚将他拒之门外……
冷冷的雨砸在他身上。
绝望!好想死去!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变了,仰慕的人变成了冷酷的魔鬼!
不!那人抛弃了自己!就这样被随意丢弃了!即使哀求、哭泣都没有用!就像不再喜欢的玩物一样无情!就像祝一诚所说的:「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一条狗,供他们开心。狗追逐毛绒球,我们,开着赛车」「不要奢望他们把我们当成朋友,不,我们只是施舍的对象,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他们,一时兴起将我们捡起来,然后随意玩弄,随意丢弃。」
浑身很热,浑身很冷,很悲伤,很愤怒,想回去,像他那样变成魔鬼!
天,为什么黑了?
“你醒了?”
“Raphael先生……”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谢。我救你不是出于善良,我会索取回报。我的死亡赛车缺少一名出色的赛车手,你正好合适。我想,你别无选择。”Raphael扔下一纸为期四年的合约。
死亡赛车就跟地下拳击一样,没有规则束缚,一切以赢为目的,死亡率非常高,所以被称为死亡赛车。又像赛马,有人下赌,赢者可以带来巨大的金钱利益,是逐利的亡命之徒热衷的死亡的赛车。
以死亡换取庇护吗?
……
夏家。
钟蔚望着老座钟。
这是一个威尼斯风格的老座钟,雕饰华丽,钟壳和底座镶嵌着紫水晶与蓝宝石。黄金表盘,白金指针。只是,时针和分钟不动,只有秒针走动,因为,它代表的不是时间——它,代表任务的完成度。
系统根据目前进展,预测着所剩的时间。柯里和宁格汀的比赛之后,座钟开始真正地走动,分钟在一刻钟时停下。一圈走完,钟蔚就该离开了。一圈12个小时,只走了15分钟。
未来还有这么长吗?
去年,赌局之后,夏佐的意志力再度复苏,折腾得特别厉害,钟蔚连赛车都不敢碰,唯恐一个不慎就激发身体的记忆。反反复复,不止晚上,白天也不能松懈,钟蔚都神经衰弱了,一连几个月都不能出门。
老管家也辞职了,新来的管家推荐了一名心理医生,并预约了定期治疗。延续了近半年的分裂症状,终于好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