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抓住顾瑾的手腕,“阿瑾,我不是跟你说过,乡试考第一场的时候,坐我后面的人做饭特别香吗?就是他,他做的卤肉太香了!”
本朝科考虽然对考生所带食物没有什么限制,但考生们图简便,都是随意带一些肉饼饭团,热热就能吃。像吴轩这样当场煮卤肉的,着实不多见。
顾瑾眯起眼睛看吴轩,“你很会做饭?”
吴轩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看回去,“以后有机会,请你和谭公子尝尝我的手艺。”
豆豆拽了拽他的袖子,想说轩哥你别害人家。
谭延却非常高兴,“一言为定!”能配出那么香的卤料包,吴轩做饭一定也非常好吃。
第74章
“好了好了。今天是来赏画的。”顾瑾一把拉过谭延, 试图转移话题。
他可不想继续谈论做饭的话题了,阿延这个小吃货, 万一真的喜欢上吴轩的手艺, 他岂不是要气死。
“阿延, 你刚刚在看哪副画,给豆豆介绍一下。”顾瑾好不容易才从顾尚书手里, 借来了这些珍稀的古画。就是打算借着赏画的机会,让谭延和豆豆熟悉起来。
“哦, 我在看袁阁老的南屿奇石图。你临摹的仿品,比起原作失了一份神韵。”谭延果然被顾瑾转移了注意力, 开始品评画作。
说完, 他主动走到豆豆面前,“你就是阿瑾经常提到的豆豆吗?阿瑾说你很有作画的天分。”
豆豆道:“顾公子的画技比我好很多。”
“他的技巧是不错,唔——”谭延带豆豆去看墙上挂着的画, “这是阿瑾临摹的。”然后又桌上的木盒里取出一个卷轴, 小心翼翼地展开, “这是袁阁老的真迹,你看, 此处行笔——”
豆豆的眼神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顾瑾道:“阿延,那边两个箱子里都是画作,你们慢慢欣赏, 我去招待客人了。”
“好。”谭延头都没抬地应道。
顾瑾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吴轩, “怎么?你也想留在这儿?”
“不行吗?”吴轩反问。
“当然不行!”顾瑾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留在他的书房里,他道:“你跟我去招待客人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说完,顾瑾询问豆豆的意见,“豆豆,借你的人用一下,没问题吧?”
豆豆抬起头朝他们笑道:“没问题的。”
吴轩:豆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为了几幅画就狠心抛下我呢?
“走吧!”顾瑾对吴轩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出了书房,步行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园子里。
园子里约莫有十几位客人,正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聊天。见顾瑾过来,纷纷抱怨他来的太晚,害他们等了老半天,必须罚酒。
顾瑾自斟三杯酒,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赞他豪爽。
吴轩在一旁暗暗吐槽,办个宴会还把客人分成三批,也不嫌麻烦。
这个园子里的客人明显都和顾瑾十分熟悉,应该是他交好的朋友。顾瑾没有介绍吴轩,吴轩也没有融入这些人的想法,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等顾瑾一一应酬完这些客人,又和吴轩一起去了大园子里,开始新一轮的谈天说地。
吴轩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顾瑾时,顾瑾一副万事不入心十分潇洒不羁的样子,和现在这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模样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不过看他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也游刃有余,吴轩就歇了帮他应酬的心思,去找吴文韬三人聊天了。
吴文韬好奇地问道:“豆豆呢?怎么没和你在一块?”
“豆豆在赏画。”吴轩道。
“大堂哥,你们什么时候和顾瑾这么熟了,竟然能得到他的特殊招待?”吴文韬又道。
“我也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顾瑾对他和豆豆太好了,完全是对朋友的态度,而且还是那种世交好友。
所以——
吴轩摸了摸手上戴的指环,里面装着豆豆母亲留下的那块玉佩。
所以,和顾家是世交,而且姓“袁”的人家,吴轩只能想到一位,那就是崇文一朝的内阁首辅——袁淳。
那位历经三朝文武皆能,不靠爵位科举入仕,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最后为了保下年幼帝王而死的不明不白的袁阁老。
——
宴席结束后,谭延送了豆豆出来。
豆豆手里抱着好几个卷轴,都是顾瑾临摹的名家画作。
吴轩难得大方地没有计较,帮豆豆拿着这些画,扶他上了马车。
豆豆道:“前朝有几位宫廷画师,用色十分大胆明艳,很有风格。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本朝袁阁老的画作,寥寥几笔意境深远。”
他从吴轩手里拿过两个卷轴,自己抱在怀里,“怀瑜公子临摹的作品虽然比不上原作,但已经有几分意境在了。”
吴轩也没有计较豆豆脱口而出的怀瑜公子这种称呼,抱着手里剩余的几幅画,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而是吴文韬几个被豆豆说的有了兴趣,纷纷表示要观赏顾瑾临摹的画作。
豆豆答应等回到客栈就给他们看。
——
一个月的时间,在学子们的文会宴请中飞快过去。
景元十五年九月二十五,是顺天乡试放榜的日子。
顺天乡试放榜,报喜的势头比起会试也不差什么了。虽然举人和进士完全不能比,但京城本地喜欢凑热闹的老百姓们,差不多把秋闱放榜当做明年春闱的一次演习了。
而且顺天乡试的考生都是京城本地以及附近人士,有很多本地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大家对榜上名单都很感兴趣。
很多品级不算太高的京官也乐意在秋闱榜下捉婿,一则举人不像进士那般金贵,他们也容易抢得到,二则这些举人都是附近人士,女儿嫁过去离家也不算远。
这天一大早,吴轩一行人早早起床,去状元楼的一楼大厅,占了一张桌子。
辰时初刻,正是平时吃早点的时辰,但今天的状元楼,早已经熙熙攘攘坐满了客人。
因为状元楼的名字意头好,所以很多京城本地人都不写自家的地址,而写状元楼的地址。放榜这天也亲自到状元楼等着,期待能考中一个好名次。
坐在吴轩他们隔壁桌的客人,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邴辰维十分紧张地抓住他儿子的手,“阿梁,你说为父能考中吗?”
“爹,能不能考中看的是您的才学,和考官的评判。儿子哪知道您能不能考中?”被叫做阿梁的年轻男子一本正经道。
“臭小子,就不能安慰安慰你爹!”中年男子非常不满意儿子的回答,“要是你娘,肯定说我能考中。”
“娘亲只是嫌您太烦,随口敷衍罢了。”阿梁无奈道。
“今年一定要考中,我准备了五大筐喜钱,不能白准备了。我一定能考中的。”邴辰维自己给自己鼓劲。
吴轩好奇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想看看准备五筐铜钱的土豪长什么模样。
放榜报喜,一般都是给喜差包一个红包,再随手往街上撒几把铜钱。但直接拿大筐装铜钱的,还真没听说过。
邴辰维察觉到吴轩的视线,对他拱了拱手,“兄台,您见笑了。”
吴轩也朝他拱了拱手,“预祝兄台高中!”
第75章
“承兄台吉言!”邴辰维十分高兴。
终于有人能安慰安慰他, 并且说两句他爱听的了。邴辰维果断抛下了不会说话的儿子,凑过来和吴轩聊天。
“我娘说过, 用大筐装铜钱吉利, 我装了五大筐铜钱, 这次肯定能中!”邴辰维信心满满道。
“爹,三年前您也是这么说的。”亲儿子一句话就拆了他的台。
“去去去, 我在跟这位兄台聊天呢!你个臭小子插什么话!”邴辰维道:“在下邴辰维,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吴文轩。”
“文轩贤弟年少英才, 前途无量!”邴辰维赞道。
“邴兄学识渊博积累深厚,定能一举得中。”吴轩礼节性夸赞回去。
乡试一般录取一百余名举子, 报喜的差役从最后一名开始往前报。
吴轩和邴辰维闲聊了几句, 就听到远处传来响亮的一声“报——”,一个身上绑着红绸的小差役跑进了状元楼里,“报——恭贺顺天府戴有为戴老爷, 高中乡试第一百二十四名!”
“爹, 您中了!”
“恭喜爹得偿所愿!”
几名中年男子围着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 欣喜地道贺。
老者满面红光,兴奋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大儿子忙帮他拍背顺气, 另一个儿子接过文书,递给报喜的差役两个沉甸甸的红包。差役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小跑着走了。
邴辰维满脸羡慕地看着人家的孝顺儿子, 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只会惹自己生气的不孝子,冷哼了一声。
没一会儿,又一位差役跑来, “报——恭贺大平府班浩林班老爷,高中乡试第一百零九名!”
二楼西边包间里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中了,中了!”的喊声。差役连忙跑上二楼,又大声报了一遍,最后兴高采烈地捧着大红包下来了。
邴辰维紧张道:“这么快就过了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