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和吴娘子第一次对外做这些,严墨戟原本预计是抽空指点他们一下的,结果没来得及自己就出事了。
因此他也没责怪周洋夫妇,只给他们认真讲了一遍调薪和绩效的意义和策略,针对后续的调薪进行了修正。
而李四离开青州城已经好久了,明显超出了理应回来的时限,张三郎这几日心急如焚,身形看着都消瘦了不少,惹得张大娘心疼不已。
纪明武带严墨戟回来之后,等大家一圈问候和正事都说完,张三郎就忍耐不住冲过来,恳切地望着纪明武,求他去找找李四的下落。
——说起来,要不是隐约已经成为什锦食二把手的李四不在,什锦食的事务也不至于要纪明文一个小姑娘来承担。
严墨戟听说李四这几日一直都没回来之后,也颇为担心,不由得看向了纪明武。
纪明武沉吟了一下,答应下来,待张三郎忧心忡忡地离开后,当着严墨戟的面,唤来什锦食里做工的一个剑宗弟子,要他去龙泉酒楼送个信。
“龙泉酒楼是剑宗的产业?”严墨戟吃了一惊,“不是说朝廷会针对江湖门派的吗?”
纪明武看他一眼,眼神柔和了下:“只要剑宗还有宗师坐镇,朝廷就不敢对剑宗下手。”
严墨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忍不住笑道:“武哥你就这么说给我听了?”
纪明武看着他,认真地道:“以后我必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情。”
严墨戟怔了怔,唇边不由自主绽开了一个笑容,明明已经算得上老夫老妻了,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下意识挪开了目光;想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可害羞的,又把自己的目光强行掰了回来,对上了纪明武温柔的墨色双瞳。
纪明武唇边也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到眼前这个俊秀的青年眼神有些漂移却强自撑着和自己对视、双颊上还带着一丝绯红,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吻住了严墨戟的额头。
纪明武极少主动亲吻他,这次严墨戟全身顿时僵住,只觉得柔软的触感自眉间传来,如同一股电流流过全身,呼吸间甚至能闻到纪明武身上淡淡的气息,让他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
钱平重伤未愈,还带来了一个问题——甜品站没人主持了。
钱平独立承担甜品店的店主之后,在经营上严墨戟会过问、也请了一个掌柜专门辅助他,钱平自己除了努力学着做一个称职的店主之外,主要的精力都在研究和制作甜点上。
甜品站其实对于新花样的要求既苛刻又宽容。
苛刻之处在于,如果这家甜品站没有经常推出新品种,那顾客后面其实会慢慢的减少。因为甜品并非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主要是富足生活之余的享受;而这种享受,“新意”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
——同一种口味的甜品,除非是真爱,否则吃过两三次便不会再买了。
宽容之处在于,客人对于“新意”的要求其实不高,换一种水果、调整一下酸甜比例、改一下造型,新做出来的甜品就会受到热烈的追捧,直到一段时间后对这件新品失去兴趣。
周而复始。
严墨戟自然清楚这一点,因此在一开始就谨慎叮嘱了钱平,要他务必重视甜品的花样创新。
就连奶茶这种大杀器,严墨戟一开始都留了后手,只把奶茶推了出来,连木薯珍珠都没加;直到甜品站开了一个多月后,才指点钱平用木薯粉做出了粉团,加到奶茶里做成了珍珠奶茶。
所以甜品站在甜点创新上,十分依赖钱平这位醉心甜点制作的店主。
现在钱平重伤,短时间内甜品站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后面的甜点创新怎么办呢?
甜品站里自然也有几个做了有些时日的伙计,其中也不乏有内力的江湖人,但那些人都没有钱平这样充斥着对甜点的热爱。
前世,严墨戟最初尝试着制作小吃,是想还原记忆中病逝母亲的手艺的味道,因此在很久一段时间里都偏向于这些风味小吃;西式甜点是后来店面越做越大之后才开始接触的。
而且严墨戟自己是偏咸党的,对甜食不算多热衷。
因此严墨戟对制作甜点谈不上多么热爱,自认为自己不能算一个合格的甜点师,所以在钱平表现出对甜点的热爱之后,就把甜点这一部分知识传授给了他。
——现在又上哪找这么一个热爱甜品的人来顶钱平的岗位呢?
严墨戟正思忖着这个问题,就见一个蜜色的东西向着自己飞过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精准地落进了他的手中。
摊开一看,是一粒蜜渍的果脯。
严墨戟下意识看过去,正看到纪明武站在门口,左手手里还拿着一小包果脯,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严墨戟没想太多,把纪明武给他的果脯塞进嘴里,站起身有些好奇地问:“武哥,你去买零食了?”
纪明武看他一眼,“嗯”了一声,慢慢走进来,又看他一眼,把那包拆封的果脯放在桌上,低声道:“甜食很好吃。”
“嗯,偶尔吃一点还不错。”严墨戟咀嚼着嘴里的果脯,末了把果核吐出来,有些感慨地道,“不过要是去核的就更好了。”
纪明武又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拈起一枚果脯递给严墨戟,一面问道:“甜品站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没有。”严墨戟没多想,低下头,就着纪明武的手指把果脯咬住,含糊不清地道,“哪有像钱平这么合适的人呢?”
纪明武本意是想让严墨戟自己拿过去吃,没料到严墨戟直接用嘴接着了,指尖甚至能够感觉到严墨戟唇瓣划过时的柔软触感,让他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想起了上一次亲吻时的美好,手指也僵在那里不动了。
过了一会,纪明武喉头微微动了动,平复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看严墨戟毫无所觉地又拿着果脯在吃,终于忍不住说得明白了些:“我是钱平的师叔。”
“啊?”
纪明武一时不知道眼前这个嚼着果脯、腮帮子一股一股的青年到底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在故意逗自己玩,沉默了下,又说得更明白了些:“钱平可以做的事,我也可以。”
严墨戟呆了一瞬,才恍然大悟,手中正要送到嘴里的果脯也停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纪明武:“武哥,你想去做甜点?”
被说出来了,纪明武反倒淡定了下来,抬起双眸看向他:“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武哥你不觉得你这“宗师之下”第一人、名满江湖的“一心剑”纪大侠,去打蛋清、烤焦糖很别扭吗?
——呃,虽说好像纪大侠已经在什锦食火锅店杀了好几个月的鱼了……
严墨戟还是把那颗果脯塞进了嘴里,皱着眉想了想,后面眉毛越来越舒展开来了。
——仔细想想,这个主意好像确实不赖!
——武哥与钱平师出同门,武功明显比钱平高很多,又同样热爱着甜食,纵然一时经验还不够,但是有自己帮忙指引,支撑甜品站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
严墨戟眼神亮晶晶地看向纪明武,把嘴里的果核吐掉,才问道:“武哥,你真的想去做甜点?”
纪明武点点头:“嗯。”
“那我明天带你去甜品站试试!”严墨戟高兴地拍拍纪明武结实的臂膀,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纪明武看着严墨戟忽然似乎变得不太高兴了的样子,有些不懂,下意识道:“你若是不愿,那我……”
“不是不是。”严墨戟摆摆手,脸上浮现出一丝警惕,认真地看向纪明武,暗示道,“武哥,甜品站里的员工和客人,大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了……为了人家的名节着想,你要跟她们保持距离,懂吗?”
纪明武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严墨戟是在担心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严墨戟的头发,然后微微弯腰,看着严墨戟有些羞恼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我从前说过,只要你我一日仍是夫夫,我便不会另寻他人——
“这句话永远有效。”
严墨戟迎着纪明武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慌乱,感觉他家武哥自从暴露了身份,仿佛揭掉了一层面具、暴露了更真实的自我,似乎就变得更主动、也更有侵略性了。
这让一直都是自己主动、武哥被动的严墨戟忽然有点不太习惯。
——但是……感觉好像不赖。
…
第二天,严墨戟就带了纪明武去了甜品站,先进了后厨,准备让武哥先练练手。
严墨戟原以为武哥再怎么样,刚上手总会出些各种各样的小问题,没想到纪明武烧热糖浆,手中长柄木筷飞舞,如同演奏指挥一般行云流水地一套下来,糖浆拉开成丝、又在半空中拧结成条。
纪明武转手拿起小刀,指尖微动,刀光闪烁,空中的糖条便转眼化为小拇指腹大的糖块,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随后纪明武左手轻轻一挥,那些糖块便像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纷纷落入了一旁的竹箩中。
严墨戟看得目瞪口呆。
他刚才好像观看了一场杂技表演——不,应该是艺术舞蹈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