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看了看助理提前放在办公桌上的材料,上面简单地记录了傅秉英的情况。
傅秉英无法体会到与人交往的快乐,他对与人相处的任何过程都只能感受到负面情绪,这让他下意识地规避人群,但他心里又十分抗拒这种逃避的自己,清楚再这样下去恐怕离自闭不远,所以强迫自己来看心理咨询。
本来粟正一开始的老本行就是心理咨询,后来琢磨着感情咨询更赚钱才改了名头,他的几个最重要的老客户都会定期过来做心理疏导,这次傅秉英来找他算是找对人了。
“好了,跟我来。”
他把傅秉英引入那个包间,把百叶窗关上,光线立刻暗淡了不少。房间里有一把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乳白色皮躺椅,还有一个小圆桌,上面放着一个熏香蜡烛,粟正点燃蜡烛,但是没有香味飘出来。
他又往一个插着纸质装饰物的玻璃瓶里灌上水,这才坐到了傅秉英身边。
“好了,放松,闭上眼,我们先聊会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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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秉英被同学挤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鞋又被踩了。刚下课,不少同学着急着要在十分钟内赶往下一个教室,傅秉英不太急,原本他接下来没有课,但是班群里临时通知接下来有个C大的教授要过来讲课,辅导员要他们务必到活动中心听讲座。
那个教授傅秉英略有耳闻,差不多是在过年的时候,酒过三巡,听他一个中科院的叔叔不屑地提到过,说是这个A某最近频频有小动作,想晋升院士。
一个搞哲学的做这种小动作,想必是完全没领会变化规律的内涵。
傅秉英也没猜错,这个A某这次来讲课,主要是为了推销他的新书。
如果是昨天,傅秉英兴许就不去了,但是偏偏是今天。昨天下午宿管查寝,发现他又没在寝室就通知了辅导员,其实他一贯是住家里的,偶尔宿管来发现他不在会看心情通知辅导员,辅导员也知道他家里的背景,但学校有明确规定,新生必须住校,所以还是走流程一般的给他打了电话,叮嘱了两句,还说要明天下课过来看看他。
傅秉英是不屑专门和老师做对的。
他觉得这种对抗总是太无力,就像是撒娇,如果非要做点叛逆的事,他最喜欢的方式是让规矩靠边,但别人有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只能白白看他嚣张。
终于挤出了教学楼,傅秉英低头看了眼鞋,有点脏。
算了,他淡淡地想,再买双新的吧,只是身上太难受了,毕竟被那么多人蹭到,只能洗干净,也不能换一副新的。
等他到活动中心的时候已经迟了,后排早早被同学们占领,只剩下前排还有余。傅秉英不介意坐前排,但是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第一排,这颇有些哗众取宠的意思,他可不喜欢被当成猴看。
还有一处可选。
最后一排,可能是A某这次上课的随行人员,一个男的,穿着剪裁得体的蓝灰色西服坐在最后一排,他身边还余有几个位置。
傅秉英也不是很想过去,因为那个男人正明目张胆地看着自己......但是我凭什么不过去呢,傅秉英心想,他的眼神对我有什么意义吗?
于是他走了过去,刚坐下,系主任就上台介绍这个A某。
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傅秉英猛然回神,他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遇见粟正的第一天,而粟正现在就坐在他身边。
粟正原本是想搭讪的,面对漂亮的男人他总是没有羞耻心。
但这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年轻人在一阵掌声后神情大变,猛的看向了自己,粟正原先准备的话一下子被他灼热的目光逼得咽了回去。
「同学.......怎么了?」他有一点点尴尬:「我脸上有东西吗?」
傅秉英摇了摇头。
「那你干嘛这样看我呀?」粟正笑了笑,又自信了起来:「你这样会容易让人误会的。」
“你没误会,”傅秉英无视了前排同学拼命压抑着要转过来听八卦的脑袋,认真的说:“我就是那个意思。”
第70章 薛定谔的猫 中
粟正一愣,一股热度翻滚到脸上,又生生被他压下去,毕竟是游戏花丛多年的人,这点小场面还是能把持住的,怎么能叫一个学生仔戏弄了呢。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你想我上你。”
「......」粟正平生第一次想捂一个人的嘴。坐他另一侧的同学已经明目张胆的转过来看了。
“还是说你想上我?”傅秉英又补充:“那是不行的。”
这孩子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粟正有点不想泡傅秉英了,这孩子美是美,但是脑子怪怪的,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毕竟是搞哲学的,思维古怪一点反倒正常。
「同学,你这思想可不健康,」他嬉皮笑脸的准备糊弄过去:「我是直男。」
傅秉英皱起了眉。
他不解,粟正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他在拒绝自己......那他刚刚为什么又那样看着自己呢?
“你说谎。”
粟正抿嘴一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傅秉英不喜欢他把自己当空气,伸手去拉他的手,想让他看着自己。
「你干嘛!」粟正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
「你才怎么回事,干嘛呀。」粟正想缩回手。
傅秉英不让,他手劲儿大,手也大,把粟正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里。
“你有点奇怪。”
「到底是谁奇怪啊同学,咱们都不认识你这样拉扯合适么?」
粟正为什么要跟我装不认识?傅秉英百思不得其解,他已经习惯了粟正一看到自己就主动发起攻势,这么抗拒好像还是头一次。
“我们出去说。”
他拉着粟正,准别站起来到外面去。
「你是不是有病呀?」粟正也急了,压低声音吼道:「我们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说的,你快松手!」
前两排的同学不少已经转过来看八卦了,一见八卦的主人公是那个傅秉英,越发好奇,马上发微信给不坐在自己身边的同学实时直播。
“.......”傅秉英不高兴了,心里有点难受,他觉得粟正好奇怪,但嘴上还是不服软,道:“你再这样我就要抱你出去了。”
粟正又气又尴尬,左右扫了眼,看到坐在前排的老师们都已经陆续回头往这边看,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只好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松开,我跟你出去。」
他不想太引人注目,虽然这是他一贯的爱好,但这次他是被重要客户介绍来给系主任做心理疏导的,X大马克思主义哲学系的系主任在全国学术界有什么样的地位自然不用赘述,如果能认识到他,之后就能有机会走进中国最顶尖的学术圈,因为这个原因,粟正堂堂一个公司老总才会亲自上门服务。
但是系主任太忙了,昨天才约了时间,等粟正到了X大又说临时有个讲座,问能不能往后延迟一两个小时,粟正自然不会拒绝,为了以示亲近,还特地说自己对哲学很感兴趣,能不能过来学习一下,教授正愁没地儿安置他,顺嘴就答应了。
他俩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小礼堂,傅秉英腰板儿挺的太直了,粟正恨不得往他背上拍一巴掌。
等到了礼堂外,傅秉英突然转过身,冲他说了句荒诞的话:
“我们差点就结婚了,你不记得我?”
粟正除了吃惊再没有别的表情了。此时他已经确认了,这孩子恐怕是真有毛病。
「你是不是做梦没醒啊?」粟正边走边转身,嘴里嘟囔:「人都不认识还结婚.......昏头了吧。」他第一次为自己无边的魅力感到不适。
傅秉英眯起了眼,知道哪里不对了。
除了吃惊,他没在粟正的眼里看到任何别的东西,如果粟正只是装作不认识他,那下意识地反映也不会骗人,但粟正是真的不认识,所以才会单纯的表现出吃惊。
为什么会这样?
傅秉英疑惑,难道粟正失忆了?
他两三步追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把粟正拖进了男厕。
「卧槽!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傅秉英把人拖进了隔间,不知为何有点委屈又很生气:“干你想干的事啊。”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傅秉英冷淡地说:「这里对疏导有意义吗?」
粟正把冰激凌递给他,神情轻松:“我是带你来感受爱呀,快接着,吃完记得做笔记。”
他们现在在一家主题公园门口,这里来往的都是关系好情侣和亲子,粟正带傅秉英来一个是想帮助他克服对人群的抗拒,另一个是想让他看到人与人之间的爱。
但是傅秉英不领情,他首先是拒绝了粟正的冰激凌,然后起身就想离开。
“我买了两张票,”粟正生气的说:“快拿着,冰激凌要化了。”
傅秉英严重怀疑他是要接着治疗的名头故意满足私心,但不知为何,看到粟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时,他又没那么想走了。
「......我吃抹茶的。」他生硬地说。
主题公园比想象中还要拥挤,特别是排项目的时候,人多到让让傅秉英几乎几次动怒的地步。他一皱眉粟正就说些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帮助他慢慢适应身边有人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