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正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徐’要换位置站了。恐怕是二进宫,知道隔壁的检查员喜欢对男人动手动脚。
检查完毕的人站在一边等候、穿衣。他们这批有的人在脚底板的厚茧里藏了刀片,有的人在口腔里藏了钢钉,每个被检查出异样的犯人都会被狱警抽几棍子,看得粟正心惊胆颤。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小虫子或者一棵小草,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碾死。
这些人都是因为各种犯罪被抓,判刑后才会送到这里关押,他们中有的可能是连环杀人犯,有的可能是走私贩毒,总之都是些胆大包天的人,只有粟正,他是个良民,这让他怎么去跟这些无恶不作的坏人相处呢。
等所有人检查完毕,以为狱警给他们戴上手铐,用铁链串成一条,押出了浴室。
他们走过一段露天的天桥,约一百米,阳光明媚,让面前整栋灰色堡垒一样的建筑熠熠生辉。粟正看到桥下有篮球场和乒乓球台,再远一些还有一格一格的田地,上面种着绿油油的菜,更远的地方是通了高压电的电网,十几米高,强硬地拘禁了这一方天空。
狱警催促他们快点,桥的另一头是一扇沉重的铁门,门口站着两位配枪的狱警,他们互相之间点点头,很费劲地推开了那扇门。
被推进去的那一刻,粟正感到一股明显的热浪扑面而来,紧接着,喧闹声冲进耳蜗,庄严肃穆的氛围突然变成了地下赌场,粟正痴痴地环视一周,恐惧和绝望从脚底升起。
这是一个塔型建筑,越往下,位置越宽阔,房间更多,吵闹声更响,各种各样的人扒在坚实的铁门栏上,兴奋地尖叫、骂些不干不净的脏话;向上看,面积缩小,但房间更大,更加安静,只有少数几个年轻男孩儿扒在门栏边,斜眼向下看。
站在前面的犯人有的被带着下楼,有的被戴着往上走,粟正的心脏剧烈跳动,如果往下走,要面临的可能是无穷无尽的打架斗殴,往上走,隐藏的危险更多,很可能被迫干些脏活儿。
狱警来到了他跟前,解开他连接着身后犯人的铁锁,用电棒敲着他的腰催促他往楼梯走。他们来到了最顶层,粟正越来越感到害怕,房间里射出的眼神令他不安,当他们走过一间房间时,里面的人开口叫住了他们。
“等等。”
一个纤瘦的男孩子对狱警笑了笑,自如地冲他们招招手,道:“许哥让你们过来点。”
狱警犹豫了片刻,便推着粟正往铁栏门上靠,男孩子伸长了手在粟正脸上掐了一把,回头笑道:“哥,没我嫩。”
靠在床上的中年男人哼笑了一声,然后抬起腰,坐到了床边。他是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男人,五官其貌不扬,但声音浑厚。他的头上有几道浅色的蜈蚣一样的伤疤,在他黝黑的皮肤上非常显眼,平添几分杀戮气质。
他的眼神像激光一样射向粟正,仿佛一秒之内将他看了个透彻。
“几岁了?”他完全无视狱警,用长辈的与其对粟正问道。
粟正看了眼无动于衷的狱警,强装镇定地回答:“二十七。”
“被男人干过吗?”
“干过。”
“干过男人吗?”
“干过。”
扒在铁栏杆上的男孩子闻言嬉笑了一声,伸手,想在摸他一把,狱警晃了晃电棍,瞪他一眼,又冲着许哥恭敬地说:
“许哥,我先送他走。”
“走什么走?”许哥缓慢地说:“没见我缺个人伺候。”
粟正听到了狱警吞咽口水的声音,他说:“许哥看上哪个了?我回头就去请示调换房间。”
男孩子斜眼道:“哥哥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啊?许哥要他。”他白如青葱的手指直指粟正。
“许哥,别为难我们这些办事的,我先送他到1002,如果您实在喜欢,当时候跟小老总打个招呼,我得令了立马押他过来。”
“1002?”男孩子拖着长音,阴阳怪气道:“难怪呢,许哥的话都不听。”
狱警瞪他一眼,道:“许哥,您别误会,我哪有本事自作主张,全是听老总指挥。”
男孩子娇俏地哼了一声,骂道:“不想站队还想捞好处的狗杂种。”说完,就往里走,坐到了许哥腿上。
许哥在他的胸口狠掐了把,警告道:“你今天话多了。”
男孩子搂住他的脖子,做作地大叫。
“你送他走吧,”许哥说阴测测地说:“到时候送过来,你也别推辞了。”
狱警沉重地点了点头,粗暴地扯着粟正离开了。
他们来到1002,里面也是两个人,一个脸圆眼睛圆的男孩子,一个精瘦高挑的中年人。
男孩子谨慎地打量着粟正,靠在高低床的爬梯上,一言不发。中年人皮肤发黄,因为过于干瘦的缘故,额头、下巴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老鹰一样的眼睛里,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野心。
“洪哥好。”狱警跟中年人客气地打招呼,然后打开了房间的铁门,把粟正推了进去,一秒不肯多呆就急匆匆地走了。
粟正被解开了手铐,却依旧感到拘束。
和他同居的这两个人都是真正的罪犯,粟正担心自己不经意的举动会惹到他们。
“你过来。”中年男人先发话了:“叫什么名字?”
“粟正。”
“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中年男人睨了他一眼,却没多追究:“你可以喊我洪哥,他是小陈,”洪哥说:“你到了我的房间就得听我的规矩,懂?”
“懂。”
“小陈,跟他讲讲我的规矩。”
靠在爬梯上的小陈抿了抿唇,问:“你睡觉安分吗?”
“比较……安分吧。”
“那你睡下面,”小陈指了指一个铺好的的下铺床铺,理所应当地命令道:“把我的床铺原封不动地移到上面去。”
除了照做,粟正别无选择。
第32章 监狱规则 中
他有一身漂亮的肌肉,但那是健身房里举铁、喝蛋白粉搞出来的花架子,真实打架水平极次,从小就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为了不被打,他平生第一次把床铺得这么整洁。
但是小陈还是挑剔地指出了被子的折角没有对齐,他说:“我有强迫症,重新叠。”
粟正只好站在爬梯上重新叠被子,叠着叠着越来越委屈,越来越不爽,心情糟糕至极,自己仿佛变身奴隶,遭到了统治阶级的压迫。
他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抓起被子往小陈头上一扔,趁着后者懵逼的一秒钟跳到了对方身上,将人按倒在地,用拳头猛捶小陈的头。
“我**妈!*你吗!*你吗!”粟正怒吼。
洪哥坐在对面的下铺笑了起来:“小陈,丢人了。”
下一秒,小陈腰一使劲,将粟正掀翻在地,那张盖在他头上的被子盖到了粟正头上,小陈比粟正猛,他站起来,用脚踢粟正的头,下脚极重,一下子就把粟正踢得额角出血,头昏眼盲。
粟正在怨怒中想到:有本事踹死老子,快踹死我!
他心想,最好快点死了赶紧进入下一个世界,省得留这儿苟活,分分秒秒担惊受怕。
“小陈,”洪哥隔着被子的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别把人打死了,大老总要跟我算账的。”
小陈果然停了下来,把被子掀开,看到里面一层染上了粟正的血迹,他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这床脏被子扔到了粟正的床上,把粟正的新被子搬到了自己的床上。
第一个夜晚,粟正是在疼痛中度过的。
第二天一早,巡逻的狱|警用电棍棒敲击着铁栏杆把人吵醒。粟正睡觉的时候没注意,让伤口蹭到了枕头上,血液凝固后枕头和伤口粘在了一起,他一撕,鲜血又流了出来。
“妈的。”粟正低声骂道。
按照小陈昨天给他讲的规矩,每天早晨,他们必须等洪哥起床后才能开始洗漱,便池必须等洪哥用完后才能轮到他们用。
好在洪哥比较自律,很快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见粟正神情冷漠地坐在床边,额头流血不止,便从床铺底下翻出一卷有些发黄的纱布扔给他,道:“记得叫大老总还我。”
粟正不认识什么大老总,但他还是厚着脸皮收下了纱布。
半小时后,有狱|警过来开门,带他们下去食堂吃早饭。整座监狱进食是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来的,粟正他们是第一批进入食堂的。
在门口,他又一次碰到了许哥和那个男孩儿,男孩儿白净的脸上有几处青紫的伤痕,看到粟正头上包着纱布,对他笑了笑。
洪哥和许哥见面后,顶层的犯人们自动站队分成两拨,洪哥身后的人略微少于许哥。
许哥说:“早上好啊。”
他不是对着洪哥打招呼,而是对着粟正,小陈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想要动手。
洪哥拦下了他,也冲着粟正笑道:“还不快跟许哥打招呼。”说着拍了拍他的屁股。
粟正骑虎难下,只好低着头问好。
许哥假笑:“小洪,你什么时候把他送我这儿来啊?”
洪哥保守道:“掉房间这事儿归大老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