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空也懒得揣测小孩的心思,关上后座的车门,抬腿坐进了驾驶座内。
他一边点火,一边在脑海里问道:“对了,那个韩隶滚下山崖之后被捡走的地方在哪里?”
话音刚落,口袋中的一次性手机轻轻地震动了一声,沈空打开屏幕一看,只见定位已经被系统发了过来,从地图上看,和这里距离不算太远,最多不过20分钟车程,唯一不太理想的是,这附近的道路基本上都被封死了,并且……如果沈空猜想的没错,幕后对韩隶下手的人智商也正常的话,那条唯一能够进出的道路,应该很早就被韩家派来的人控制监视住了。
还没有等沈空说些什么,就只见系统贴心地在地图上为他标注出了一条新的线路。
这条路线正好避开了可能被监视的主路,也同样避开了危险陡峭的地形。
沈空有些讶然地挑挑眉:“哟,可以啊。”
他启动车辆,顺着地图上标注的线路向着目的地进发。
起伏不平的地形令车体摇晃而颠簸,坐在后排的韩隶眉头紧皱,苍白的小脸越发没有血色,但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一双黑黝黝的眼珠通过后视镜注视着沈空,隐含着某种古怪的探究意味。
沈空觉察到了他的视线,抬眼看了回去,但韩隶却在同一时间转过了头去。
……小孩子的心思真难懂。
沈空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面尘土飞扬的道路,但就在他分神的一刹那,前方向下延申的土路中突然窜出两辆漆黑的轿车,堵住了前路。
他微微一惊,忙急打方向盘试图突围,但是后轮胎似乎被起伏道路上的坑渠卡住了,徒劳地发出嗡嗡的轰鸣,沈空的表情冷了下来,手掌不动声色地向下滑去,按在了枪柄上,浑身的肌肉紧绷了起来,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能出鞘的刀刃,静静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前面那辆车的后座走下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山间的劲风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尘土逐渐落地。
沈空微微眯起双眼,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枪柄上凹凸不平的花纹——
就在这时,他听到后座上的韩隶发出一声疑惑的惊呼:
“……三舅?”
沈空一愣,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三舅?韩隶母亲家的人?
他心思如电转,迅速想起了刚才系统积极主动为他提供线路的样子,一切都似乎真相大白了,沈空向后一靠,在脑海中问道:“所以,对面那个男人就是赵家派来接韩隶的?”
系统回答道:“是的。”
沈空皱起眉头:“既然你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不早说?”
系统的机械声依旧冷冰冷的:“矫正员与目标人物相处时间越长,矫正三观的成功率就越高,延长治疗时间有助于任务的完成。”
沈空甚至还有闲心掏出根烟叼在唇剑:“那为什么现在不延长了?”
“根据相关的运算发现,相处时间的延长对完成任务的概率没有提升。”
——甚至可能还有负面效果。
不知道为何,沈空在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怨气。
它继续说道:“请矫正员选择离开方式,工作室传输系统将把您带到目标人物人生中的下一个重大转折点中,倒计时开始:30,29……”
——看来是没有时间抽最后一根烟了。
沈空有些遗憾地烟从唇边摘下,放到一旁。
然后,他扭头看向后座上的韩隶,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轻佻而玩味的微笑:
“小鬼,拜拜啦。”
说完,沈空打开车门,熟练地跃入茂密的林间,还没有等韩隶反应过来,丰茂的林海就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只留下大敞着车门的驾驶座。
7、第 7 章
第七章
前面那辆车上瘦瘦高高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在看到空荡荡的驾驶座时,也不由得一愣。
紧接着,他稍一抬眼,对上了坐在后排的韩隶。
韩隶血色尽失的小脸苍白而憔悴,一双乌幽幽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显眼,有些愣怔地注视着早已无人的前排。
而他腿上绑着的绷带更是格外的刺眼。
赵睿一惊,连忙快步上前打开车门,有些焦急地检查着韩隶的身体,声音有些发颤:
“我的天呐,那些恶棍对你做了什么?你还好吗?”
韩隶似乎还未缓过神来,黑漆漆的眼珠仍旧一错不错的紧紧盯着空无一人的驾驶座。
那两辆车中的其他人也紧跟上前,将整辆车围的水泄不通,赵睿匆匆忙忙地拨打电话,喊了最好的私人医生待命,紧随其后赶来的保镖试图弯腰将韩隶抱起——但却被他阻止了。
韩隶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赵睿,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令人无法忽视:
“三舅,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赵睿刚刚挂上电话,听了韩隶的问题,也不由得微微一愣:“是那个绑匪让我们带着八百万来这个地址赎你,但是这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在筹钱和找人上花了点时间,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说毕,他也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扭头看向车旁被山风吹的沙沙作响的密林:
“不过……那人怎么跑的这么快,就连钱都……”
话还没有说完,赵睿就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跟自己解释:
“大概是看我们人多,所以一下子慌了,就逃跑了吧。”
韩隶安静地听着,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带了多少人?”
赵睿不知道为什么韩隶会问这个问题,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但是还是在他执着的视线下屈服了,回答道:“不算我的话,大概六七个人吧。”
韩隶垂着眼睫,在憔悴的脸颊上刻深深的阴翳,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内。
血迹已经半干涸了,顺着浅浅的掌纹留下略暗的棕红色纹路,犹如交错蜿蜒的伤痕。
他突然笑了下:“那就应该不是了。”
自从被带到山上处决的那一刻,他韩隶就知道这场绑架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但是他在潜意识里不愿将自己的家族想的那样绝情而恶毒,而是宁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自己面慈心狠的继母,直到那个男人用毫不留情的话语,残忍地戳破了他的一厢情愿。
山上的谋杀还能暂且解释的通,但是现在这样一波比一波急切的攻击……
除了将他置于死地的狠绝,还要有必不可少的人力,财力和资源才能做到。
而这些是他那个蠢毒坏的继母永远无法拥有的。
那医生的地下室里,头顶传来的搏斗声音清晰可闻,而韩隶则是下面屏息听着,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目光紧紧地盯着天花板上震落下的灰尘,一刻也不敢放松——因为他知道,一旦那人倒下,那剩下的就只有腿残体弱,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去面对那些被他的父亲雇来杀他的佣兵。
在那段时间里,韩隶心惊胆战地数着那些杂乱的脚步,虽然仍旧对这个捉摸不透的保护着毫无了解,但是他至少知道,这个男人是不可能被区区五六个人吓退的。
那么……紧接着而来的是更深更重的疑惑。
为什么?
这个人为什么不顾安危,从山上的那群亡命之徒的手中救下他,带他去治疗,甚至还在危急关头护了他整整39小时?
他以一己之躯挡住了所有的危险,而韩隶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为钱,不为名,不为权。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韩隶艰难地,一瘸一拐地走下车,拒绝了旁边搀扶着的手,走到了驾驶座前。
他将那根尚未点燃的香烟攥在了手心里,然后扭头对着紧张看着他的众人说道:“走吧,回家。”
家。
韩隶的面孔上带着超乎年龄的平静,他垂下眼,遮住眸底阴暗的戾气。
“……11,10,9……”
耳边的金属音听上去单调而催眠,沈空一边跳过脚下嶙峋分散的乱石堆,一边还有闲心跟系统聊天:“你说,到了目标人物的下一个重大转折点之后,我还能提出来上个临时身份账户里的钱吗?以及,我能带着它回我的原世界里面去不?”
系统:“……”
沈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可惜了,赵家的这八百万没到手。”
就在这时,耳边的倒计时终于归零,就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沈空就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无边无际的黑暗密不透风地压了下来,在转瞬间吞噬了身周的光影声色,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湮灭至零点。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渡过了仅仅半秒,他醒了过来。
大片的色彩和嘈杂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涌入沈空的感官,这个过程在睡梦中的时候似乎不难忍受,但当这样的传送在清醒的时候简直就是种折磨。
沈空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目光终于缓缓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