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最后一个字音尚未落下,就感到有什么重物从身后呼啸而来,挟着万钧之力重重地砸到他的脊背上,猛烈的疼痛令他顺着力道栽了下去,整个人都狼狈地跌在淤泥里。
其他围着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骤变的形势,好半天才认出那砸过来的物件……
竟然是个书包?
张孟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淤泥,向着东西砸来的方向看去:
“操!谁他妈那么大胆敢砸老子?!”
穿过哗啦啦砸下的雨滴和阴暗的天光,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缓缓地走近,苍白的手指握着漆黑的伞柄,伞下的眼眸比雨滴更冷三分。
沈空笑了,声音慵懒而散漫:“你爷爷。”
被他声音中的挑衅意味激怒,张孟气红了眼,他向着身边的几个小弟扬了扬下巴,那几个人拎着手中的钢管和木棒就冲上前来,地下脏污的雨水已经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被重重的脚步踩出深色的水花,耳边单调的雨声被叫骂声掩盖。
沈空的身后仿佛长着好几双眼睛似的,每次都能堪堪侧身避开四周袭来的攻击,然后再角度刁钻地双倍回敬过去。
他的下手着实很毒。用劲狠辣而巧妙,几乎招招都找能准最人体痛的地方,不过转瞬间,那几个呜呜喳喳冲上来的小弟都哀嚎着倒在了肮脏的水泊当中。
张孟见事不妙,转身就跑。
但还没有跑几步远,一把收起的雨伞就从半空中飞来,坚硬的伞柄正正好砸到他之前被受击的地方。
张孟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向前扑去,再一次狼狈地栽进了泥滩内。
沈空抬手将已被雨水打湿的额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滑的额头和深刻的五官,深褐色的眼珠内闪动着纯然的侵略性,原本斯文秀气的面孔带上了几分令人难以逼视的邪气。
他不紧不慢地向着张孟走去,步伐闲适悠然,犹如闲庭信步。
张孟捂着胸口,有些慌乱地向着反方向挣扎着挪去,脸上再无一丝嚣张和狂妄。
沈空弯腰拽住他的衣领,温温柔柔地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张孟的脸上一片灰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天色愈加昏暗,翻滚的乌云已经将整个天空遮盖的透不出一丝光亮,巷口的路灯亮起,橘黄色的灯光朦胧在密集的雨层中,被分割漫射在无数闪动的水面上,整个巷子犹如与世隔绝,独立成体的空间一般,孤零零地划分在世界的一角。
沈空扭头看向一旁的韩隶。
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韩隶的五官已经长开,虽然仍然尚现年轻,但是已能窥见未来冷硬而尖锐的面部轮廓,苍白失血的唇抿成冷淡的线条,一双黑沉沉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沈空,眸底静寂阴郁,似乎在深思着什么似的。
沈空问道:“还能站起来吗?”
韩隶顿了顿,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空冷淡地勾了勾唇,冲着一旁跌落在水泊中的木棒扬了扬下巴:“捡起来。”
韩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抿抿唇,然后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来,按照沈空的吩咐将那木棍捡了起来。
“来。”
沈空手掌用力,迫使张孟站的更直,露出一个温柔和蔼,但在张孟眼中却犹如恶魔般的微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9、第 9 章
第九章
系统的机械音在耳边疯狂警报:
“嘀!检测到矫正员的行为不利于目标任务三观矫正,警告!警告!请矫正员切鲁莽行事!”
雨水打湿了沈空的面孔,顺着垂下的睫毛成股地淌下,他面色不变,在脑海中嘲讽地回答道:
“你们也着实好笑,到现在还在坚持什么所谓的正确三观,你们意义上的正确只不过是排斥异端而已,伪装什么救世主?”
系统单调的声音仍旧毫不停歇地响着,吵得沈空脑仁疼,他冷笑着回复道: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哪里不是正确三观了?既然你们不认同,何必找我来当这个什么傻逼矫正员?”
系统的声音沉寂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被沈空说服,还是放弃纠正了。
沈空也懒得管,只是掀起眼皮看向站在一旁的韩隶,说道:“对准膝盖以下三寸,靠后打,放心,残不了。”
韩隶沉默地抬眸看了眼沈空,湿漉漉的面孔苍白到几近透明,更显得一双眼眸漆黑如渊,正当沈空以为他不准备动手时,只见他垂下眼眸,扬起手掌,冲着刚才沈空指点的地方狠狠地敲了下去。
张孟凄厉地惨叫一声,翻着白眼差地晕过去。
沈空轻轻放开手,看着失去支撑的张孟蜷缩着栽到在淤泥里,温柔地问道:
“以后要以己度人,记住了吗?”
张孟满身满脸全是泥泞,一边后退一边疯狂地点着头,恨不得离沈空百万米远。
沈空无所谓地笑笑,抬腿跨过地面上的横七竖八的人,弯腰捡起了躺在水泊中湿淋淋的书包和雨伞,然后沿着自己原来的路线向远处走去。
他刚刚迈开几步,突然回想起之前系统传输给他的剧情内容,心里难得地升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沈空扭头看向韩隶,问道:“有地方去么?”
雨势已经渐小,淅淅沥沥的雨点变得稀松而细小,韩隶抬手抹了一把脸,将眼眸深处的阴郁戾气藏起来,然后缓缓地摇摇头。
沈空在话语出口之际就有些后悔了,但是奈何木已成舟,他只好深吸一口气,说道:
“跟上来吧。”
反正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的差不多了,沈空也懒得再继续打伞,只是将湿漉漉的书包甩到自己的肩膀上,按照记忆向着自己名义上的家走去。
刚才在剧情传输的同时,系统也将他这次的临时身份的资料传输给了他。
和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这次的临时身份的名字叫做程晨,他家境贫寒,母亲早亡,父亲是个赌鬼,基本上从未回家,独自一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内,虽然成绩不错,但是奈何性格孤僻内向,畏畏缩缩,所以在学校内没有多少朋友,他也曾是被霸凌的对象,只不过由于韩隶的出现,导致那些人的目标转移,而被欺负怕了的程晨也被迫加入这个行列,由受害者变为了加害者。
总而言之就是个懦弱的墙头草,扮演起来倒是没什么难度。
只不过……由于刚才的一时冲动,所以在韩隶面前扮演原主性格怕是行不通了,不过沈空倒是不甚在意,毕竟他的任务目的是“三观矫正”,墙头草的性格对任务的完成一点帮助都没有,倒不如尽早露出本来面目。
沈空步速不快,但也绝对不算慢,韩隶则在不远处一瘸一拐地努力跟着,两个人始终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他住的出租屋距离学校并不算远,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地方,沈空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侧身让韩隶进去,然后顺手大门在他的背后带上。
出租屋里并不大,只不过一室一厅一卫而已,甚至在两个成年人身量的人站进来之后还显得有些拥挤,所幸房间里被收拾的颇为整洁,所以并不让人感觉难受。
瓷砖的地面很快被两人身上滴滴答答的水渍打湿,沈空将布满雨水和淤泥的书包与雨伞丢到地板上,随意地脱掉自己被雨水紧紧地站在身上的校服,然后踩着雨水啪嗒啪嗒地向着浴室走去,也不看站在玄关处的韩隶,只是打了个哈欠,边走边说道:
“我去洗个澡,你自便。”
沈空极有效率地洗了个战斗澡,只用了十分钟就离开了被热水熏的蒸气腾腾的浴室。
他愣了愣,发现韩隶仍旧站在玄关处,脚底下已经积了一滩冷冰冰的雨水,还不断的有水珠从他的衣服和头发上向下滴落着,没有血色的面孔在客厅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青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微垂着,目光落在地面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上去像只刚从湖里打捞起来的水鬼。
沈空皱起眉头:“你站着干什么?”
韩隶抬眼看向他,清冽的嗓音中带着变声期的沙哑:“会弄湿沙发。”
沈空不是很适应这样的情形,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转身从柜子里翻出几件旧衣服和干净的毛巾,一股脑地丢到韩隶身上,沉下声音,冷冰冰地命令道:“去洗澡。”
韩隶有些忙乱地接住沈空扔来的衣物,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乖乖地走了过去。
沈空注视着他湿漉漉的狼狈背影,一时有种仿佛捡了只落水的狗狗回家的错觉。
他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整个人瘫在了床上,深深地感到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窄小的浴室内,不大的空间被橘黄色的灯光所笼罩,之前温热潮湿的水蒸气还尚未散去,墙面上缺了一角的镜子上雾气蒙蒙。
韩隶将干衣服放到靠门的椅子上,微微舒展了一下四肢,将湿黏的上衣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