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隶呼吸急促,迷迷糊糊间开始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哐当!”
他整个人囫囵摔下了窄窄的病床,腿上的固定架重重地磕在床沿上。
虽然麻醉的药效还没有消,但强烈的疼痛还是瞬间顺着麻木的神经蔓延上来,让韩隶哆哆嗦嗦地蜷缩起身子,苍白的额头上冷汗密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门外的声音消失。
在意识迷蒙间,韩隶听到在那空空荡荡的寂静里,有节奏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坚硬的鞋底敲击在水泥地板上,一步步稳稳地靠近。
韩隶浑身一震,巨大的恐慌瞬间袭来,他剧烈地颤抖着,用尽全力拖着自己的无法控制的身躯,向着远处艰难地爬着,试图逃离逐渐靠近的危险。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了。
韩隶慌乱地转动头颅,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混沌模糊的视线内却还是白茫茫一片。
紧接着,一股大力突然袭来,坚实的胳膊绕过他的脊背和腿弯,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韩隶整个僵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襟,因麻药而瘫软的身躯整个栽到了陌生的胸膛内。
清冽而冷硬的气息将他瞬间包裹起来。
青草的苦味中,夹杂着炽热的□□味和冰冷的金属气息,意外地混杂成令人心安的感觉。
韩隶停下了挣扎——在他混混沌沌的潜意识里,他记得这个味道。
在尖锐的枪械声和男人参杂着异国口音的咒骂中,同样坚实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按在胸膛间,这个味道密密实实地包裹着他,将所有的血腥和危险都阻隔在外。
在深沉的暗夜里,他被疼痛折磨的时昏时醒,在意识清醒与昏沉的间隔,他感受到自己被用同样的姿势拥在同样的怀抱里,颠簸间,他能听到对方胸腔里有节奏的心跳声,犹如催眠曲似的稳稳跃动,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在呼呼的风声中,他听到上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撑住了,小鬼。”
韩隶鬼使神差地放松了下来,将滚烫的额头埋入了对方的怀抱里。
沈空抱着韩隶走回床边,心下实在有些意外。
按照镇定剂的药效,即使是成年人也要到至少两个小时后才能意识清醒,而韩隶不仅提前醒来了,甚至还爬下了床,拖着身躯挣扎了数步远,这样的意志力,沈空都不知道该说是惊讶还是佩服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韩隶,漆黑的眼珠内带着难以忽视的审视意味。
小孩苍白的额头被汗水浸湿,颧骨上是病态的潮红色,眼珠不安地在薄薄的眼皮下滚动着,细瘦的小手痉挛似的攥紧自己的衣襟,迷迷糊糊地往自己的怀里钻去,看上去实在可怜。
沈空弯腰将韩隶放回床上,正准备直起身子,却发觉自己的衣襟仍被紧紧地攥着。
他微微拧起眉头,伸手试图把自己的衣襟从那只小手中解放出来,但是竟然意外的没有拽动。
沈空有些头疼。
他刚才已经在外面处理了一波韩家派来的雇佣兵了,虽然不知道下一波什么时候能到,但是对方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他可不能在这里耗费时间。
但是即使道德感淡薄如沈空,也做不出来把小孩的手掰折的事情。
他耐着性子哄到:“乖,放手。”
扯不动。
沈空的额角跳了跳,手中用上了巧劲,但是却依然没法在不伤到韩隶的情况下挣脱出来,他开始失去耐心,有些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小鬼,手不想要的话我就卸掉了……”
韩隶苍白细小的手指又攥紧了几分。
沈空:“……”
突然,系统的机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检测到任务目标正处于昏迷脆弱状态,建议矫正员温柔安抚,减少应激创伤对任务目标三观影响,提高任务完成度——”
沈空听了系统的话,瞬间豁然开朗。
对啊,韩隶昏迷了,和昏迷的人计较实在是太想不开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小刀,将自己被韩隶拽住的那一块布料割开,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向外走去。
系统:……
它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难道他们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吗???
三个小时后
沈空从口袋内掏出瘪瘪的烟盒,熟练地向沾满血污的掌心内倒了倒——
已经空了。
他有些遗憾地将烟盒扔到一边,任由地面粘腻猩红的鲜血把烟盒的外缘染成难看的褐红色。
身旁散落着几个已经空掉的弹夹,还有数个仍旧带着微弱温度的金属弹壳。
由于这次的情况不像之前荒山上以命相搏的危急,这些佣兵也远没有那几个绑匪让他讨厌,所以沈空非常控制自己下手的程度,近身肉搏的话就只是击昏,即使被迫使用热武器也只瞄准非致命部位,尽量减少之后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这导致这次的难度加倍上升。
沈空微微转了转自己的肩膀,轻轻地嘶了一声。
窗外的蓝紫色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风将房间内刺鼻的□□味冲淡不少。
沈空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腕表:4点45。
距离他给韩隶的外公发消息已经将近12个小时了,按理来说赵家的人这会儿再晚也该赶到了啊。
沈空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
版面是是铺天盖地的新闻:
赵氏控股公司涉嫌商业骗局,主要嫌疑人正被警方调查,公司资金冻结。
5、第 5 章
第五章
突然,系统的机械声在耳边响起:“世界轨迹检测出偏差,已自动矫正。”
沈空愣了愣,略加思索后,很快觉察到了问题所在。
不管其中到底有什么龃龉,陈家的没落和韩隶被绑架肯定是有内在联系的,而他给陈家发短信,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在阻止这一事件的发生,而如果陈家躲避开这个劫难,后续的所有剧情很有可能都将被全部改写,所以才会有世界轨迹的自动矫正,让剧情重新走上正轨。
不过……有一点沈空有些想不通。
从一开始,这个所谓的三观矫正工作室给的剧情走向就非常简略,不管是韩家内部可能出现的权力纷争,还是陈家没落与韩隶被绑架之间的联系,大多数都是沈空通过种种迹象推断出来的,这就带来一个新的疑问——
“对了,这不是本围绕着娱乐圈爱情的狗血小说吗?”
系统很快回答道:“是的。”
沈空眉头微蹙,问道:“一本狗血小说为什么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构思如此复杂?”
系统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小说设定问题不在工作室考虑范围内,也不在您的工作范围之内。”
“行吧。”沈空本身也无意纠缠,他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筋骨在他的动作下发出咯咯的摩擦声,他神情敷衍地耸耸肩:“无所谓了,反正你是老板。”
似乎没想到沈空放弃的这么轻易,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问道: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沈空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眼角困倦的泪水眨掉,浑不在意地回答道:
“能怎么办,当然是等啊。”
这本小说对待脱离世界线的态度那么偏执,那就干脆等剧情到来好了,反正现在影响韩隶的重大事件应该也算是过去的差不多了,那接下来等到剧情的下一个节点就应该差不多了——根据工作室给他的信息,在韩隶受伤的三天后,韩家会在山脚下发现他,那么,等到后天就应该差不多足够了。
沈空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冰箱前,拿了袋面包和一盒牛奶出来。
就在这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
韩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醒了。
沈空犹豫了一秒,从冰箱里又取出一份牛奶和面包抱在怀里,然后转身向着地下室内走去。
地下室内一片寂静,明亮的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所有的医学仪器都摆放在原先的位置,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沈空熟门熟路地找到韩隶的间病房,走了进去。
韩隶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薄薄的唇抿成单调的直线,漆黑的眼睫鸦羽似的垂在惨淡的小脸上。
沈空在床前站定,探手试了试韩隶的额头。
温度已经降下来了,看来他之前注射的消炎药颇有成效。
就在这时,沈空敏锐地意识到,韩隶的身子在额头被触碰的瞬间微不可察地一僵,紧紧闭着的眼皮轻轻一颤。
看来是醒了的。
沈空懒得拆穿他,只是伸手掀开了韩隶身上盖着的被子,然后拽着他宽松的病服裤子就往下脱。
现在,韩隶的僵硬已经肉眼可见了。
事实上,他一直在猜测这个古怪的绑匪为什么会选择救他,而且根据他昏迷中破碎的记忆,就连这个一看就是地下诊所的地方都是这个男人抱着自己来的,他到底是图钱图权,还是想要通过自己威胁他的家族,韩隶都想过,但是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