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点头,没有震惊,没有疑惑,更没有愤怒,有的只是言语之间,对于城主大人的赞叹。
“这是当然。那些作恶多端的匪盗,城主大人拍卖他们都已经是对他们最轻的惩罚,让他们好好的活在这世界上赎罪那都已经算仁慈了!”小二越说越激动,恨不得自己也赶去现场亲自围观。
彬鸢与墨野谢过小二,牵着马,一前一后,朝着人流涌动的方向走去。一开始还好,到最后队伍越来越挤,牵着马的他们根本走不进去。
彬鸢站在广场的外围,只能看到铁笼子的顶端,以及一个站在铁笼子上高声阔喊的大汉。
只见那大汉脚踩着铁笼子,手上拿着一根棍子驱赶着一个奴隶走出来,手上毫不轻饶的招呼了那奴隶一顿,才正色道:“这些都是强壮的奴隶,买回去可以当苦力,也可以当看家护院,反正大家想干啥就干啥,死了城主大人也不会追究。”
“出个价!”围观群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接着一大群围观百姓起哄:“出个价,快点出个价!”
那踩在铁笼子上的大汉笑着挥挥手,示意群众安静下来,才开始讲道:“价钱便宜的很,大家不用担心,咱们先从壮年开始拍卖,一口价,一吊钱!”
大汉话音刚落,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报价。
“一两白银!”
“三两白银!”
正当众被人看来看去指手画脚的奴隶正是强壮的青年,手脚上都有伤,头发太长遮住了脸,但远远观望身材,也不会长得太丑。大多数报价的都是一些性格奔放的南蛮国贵族女子,这人被买去干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拍卖会陆陆续续接近尾声,被关在铁笼子里挤挤嚷嚷的奴隶,最后只剩下零零散散没有人愿意买的。
虽然接近尾声,可广场上还是非常的拥挤。
彬鸢牵着马儿伸着脖子观望,没有太注意周围的情况,结果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彬鸢一下子跌进了人群当中。
从地上爬起来,被他牵在手上的马也丢了,他赶紧回头观望,四周全是黑压压的头顶,身高又不够高的他,根本看不到墨野。
“墨野!”彬鸢喊了一声。
被一片哗然覆盖,他的声音也瞬间被掩埋住。
人流突然又开始涌动,彬鸢只能顺着人流被挤到了最前方,然后他看到了那些曾经是匪盗的人,如今如同家禽一样被掌管拍卖会的男子用铁链子拴住脖子,另一个管事的将奴隶压制住,从火炭里拔出烧红的铜柱在奴隶的脸颊上烙印出一个‘奴’字。
皮肉被烫焦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血淋淋的伤口呈现暗红色。
彬鸢于心不忍,只能别过眼。他刚别过眼去,广场中突然发生骚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几个控制场面的管事人,突然大声嚷嚷起。
“快抓住那个奴隶!”
“那家伙逃了!”
“还不快派人去找!”
皆如此类的对话被人群覆盖。彬鸢根本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人群又发生骚动,跑的跑散的散,混乱到不行。
彬鸢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自己的贴身侍卫,只可惜看到的仍然是密密麻麻涌动的人头。他觉得还是算了,还不如先回到客栈,省得到时候自己人还没有找到,反而把自己给弄丢了。
想通这一点,他也没有了看拍卖会的兴趣,抄近路,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走了将近两分钟,拥挤的街道变得疏散,许多店铺已经关门,只有留在门口的大红灯笼照耀着,供行人走路。
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彬鸢将身体裹在披风里,哈出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拐进一条黑幽幽的巷子,只要再绕几条路,他就可以径直走到客栈的后院,路相当的近。
这条巷子也不是第一次走,彬鸢对于索洹城的治安还是非常的放心,所以并不会幻想什么小巷子里打劫啊之类的小剧场。
眼见快要出了小巷,不远处巷口附近堆积的杂物旁,躺着一个看不清楚的物体。彬鸢害怕是谁家的狗被拴在了后院,所以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
他的夜视能力很差,一般像古代人这样的距离,可以看得很清楚,但他却不行。这具身体良好的一双眼睛被他总是彻夜扣在案板上画设计图画坏了。以前他就常听别人说灯光太暗的地方少看书,对眼睛不好,他没当回事。如今到了古代,也没把这当回事,眼睛就成这样了。
天一黑,一米以外几乎是人畜不分。
那卷缩在杂物旁的物体察觉到有人靠近,谨慎的抬起头,随时准备袭击彬鸢。
借助巷子外微弱的光源,彬鸢小心翼翼上前两步,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人。
“你……”彬鸢看着对方手臂双腿上被冻得一青一紫的伤痕,关心的探问道:“你怎么啦?”
那小孩依然不为所动,如豺狼一般的目光紧盯着彬鸢,似乎对方若是再靠近一步,他就要扑上前去撕咬对方。
彬鸢被这孩子的目光吓了一跳,惯性的后退。
“我没有恶意……你的伤……若是不打理一下,会落下病根的……”
话刚说完,小巷子外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彬鸢还没搞懂是怎么一回事,一大群家仆手拎着大刀窜进巷子。
“快快抓住那溜鬼头!千万别让他逃了!”
稀里哗啦的一群人把彬鸢挤到墙边上贴着,如同一阵风刮过。
彬鸢看着那些人追去的方向,刚刚那个还蹲在杂物旁的小孩早已经跑没了身影。
难道……他就是那个逃跑的奴隶。彬鸢猜想着,随着寒风将他的思虑冻的清醒,才提醒了他,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恨不得泡在温水里。
彬鸢加快脚步回了客栈,把脑海里面依然关于那小孩的事情抛了个干净。
只不过当晚,他梦到了那个小孩。
好熟悉……
好像在哪见过……
哪里呢?
他不记得了……
梦境中,彬鸢脑海里面总是闪过直入云霄的大厦,川流不息的马路,沸沸嚷嚷的人群,不见天日的雾霾。
哦!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那孩子。
还未穿越之前,彬鸢十六岁那年总会做同一个梦。那一段时间他还以为自己得了魔怔,每晚睡觉都需要吃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药,才敢入睡。
他记得,十六岁那年,他总是会在梦中梦到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男孩。那男孩穿着露出一只胳膊的短衫,腰上撇着动物皮毛制作的短裤,腿上也绑着皮毛制作的靴子。一头短短的褐色短发随风轻扬,异色双瞳与人对视时总给人冰冷的感觉。
那孩子站在戈壁的山崖上,手上拿着骨笛吹奏,如同悬在高空的雄鹰,声音嘹亮,那一声一声音调在峡谷回荡个不停。
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凄凉,或许骨笛吹奏出来的声音就是这样,嘹亮中带着沙哑,清脆中带着哀伤。
那少年站在戈壁山崖上的场景,在彬鸢十六岁的记忆里尤为的清晰,虽然那是一场梦,可那场梦持续不断的出现,伴随着那凄声婉转的骨笛声,就好像那少年在呼唤着什么人前去。
赫然惊醒,彬鸢竟然不知不觉间从床下滚了下来,他茫然的伸手摸了一把滚烫的额头,迷迷糊糊的爬上床,接着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看来还是感冒了,他就不应该洗了澡在夜晚中坐了大半宿才睡。迷迷糊糊都不知道烧了多久,或许是他咳嗽的声音动静太大,睡在隔壁的墨野察觉到了不对劲,来到了他的房门口,敲了许久不见有人回应,便直接推门进入。
墨野推开房门,就被房间里冷冷的空气惊了一下,他没想到殿下晚上睡觉没有烧炭火暖屋子,来到床边,他家殿下早已汗珠密布、脸颊通红。
墨野二话没说,赶紧跑出去把另一边正熟睡的梁羽辞踹醒,催促对方连夜去请大夫,自己去客栈的厨房烧热水。
☆、康斯
人,这平时不生病还好,一旦生病那难受起来彻夜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想出去透透气,又吹不得冷风,想吃一点东西解解馋,整日端着个药碗过日子,一碗苦涩的药下肚,舌头麻了半宿,那真是苦不堪言。
窗外的风呲啦呲啦的吹,油布裹的窗纸因为温差的原因结了一层水汽,晶莹的水珠从油布上往下滴落,渐渐蒸发。
屋里很暖和,茂盛的炭火时不时在铁盆里炸出几个火星。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墨野端着膳食进屋,一手托着木盘,一手关上门。开门的动静很小,但还是把靠在枕头上微微眯着的人给吵醒了。
彬鸢睁开眼,虚弱的身体使得他没办法从床上爬起来,房间里尽是一股子药味。
墨野将饭菜放上桌,把彬鸢从床上扶起来,为他披上锦衣外套,扶着人下床,来到桌旁。
“殿下,这是梁羽辞那小子刚刚换的药方,已经不那么苦了。”
彬鸢闻言低头一看,只觉得味蕾一苦,心情格外忧郁。
没想到昨天喝药因为太苦难以下咽吐了出来,今日他们便把药方和膳食掺和到一起,还真是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