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此人原本就是在睿王府伺候,睿王中意在先,永昌侯成全认义子在后。
皇后自认了解皇帝,皇帝绝不会同意男宠入皇家还做正妃,即是说,皇上并不知道睿王妃真实身份,睿王与永昌侯府便是欺君之罪!
皇后对永昌侯一家子的厌恶,并不比对贵妃母子的厌恶少,若真如此,她就能向皇上进言,治他们的罪,最好也让睿王与太子一样三年不入朝,她才开心。
可是为何太子见了睿王妃却没有一点反应?
皇后悄悄把太子召近了,一问才知,太子根本记不清当初送给睿王的男宠是何样貌了。那时如铁得了过敏症,太子一直都以为送出去的男宠天生如此呢。
太子没把睿王妃认出来,皇后有些着急,睿王大婚正得意,很该挫一挫他的锐气,总不能让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溜走了。皇后慌忙向心腹宫人使眼色,宫人得了令去找张公公想法子了,没多久一名太子府丫鬟匆匆入殿……
这丫鬟本要伺候太子妃,并不起眼,可是当她“无意间”见到殿中坐着的某一位贵人之后,一时不察竟跌倒在地,太子妃被惊到,失态地尖叫,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名丫鬟吸引了过去。
“公子!”
众目睽睽之下,这丫鬟欣喜地喊了一声,而她对着的方向,正是如铁!
如铁:“……”
他有些不敢置信,从皇后突兀地叫太子前来道贺,他就觉得皇后又要使坏了,只是他也不能未卜先知。丫鬟一倒地他便认出来了,正是他最早在太子府时,由张公公指给他使唤的丫鬟暮雪。
若是在别处,他与暮雪相认也无妨,可是在寿康宫大殿之上,他却万万不能。看来皇后已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想要以此来做文章了。
如铁看向穆承渊,穆承渊轻轻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应,如铁也是这般想的。
他的身份,皇帝、睿王都知道,云侯认义子也是皇帝的意思,有这个后盾在,不必畏惧。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如铁就像四周其他人一样,除了瞪大眼睛面露困惑之外,再无其他神色。仿佛他真的从没见过这个丫鬟,也不知她从何而来。
皇帝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在寿康宫喧哗!”
暮雪赶紧磕头,壮着胆子道:“启禀皇上,奴婢是太子府丫鬟暮雪,本是跟来伺候太子妃娘娘的……只是奴婢方才见到……见到奴婢以前曾经伺候过的,太子殿下的一位公子,一时忘形……请皇上恕罪。”
皇帝神色淡淡,他很清楚这丫鬟是谁让放进来的,不动声色道:“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寿康宫都是主子,哪来的什么公子。”
暮雪直直看向如铁,过了半晌垂眸道:“是,奴婢许是真的认错了。”
皇后已知这丫鬟定是张公公派来的了,偏道:“你认错了谁?坐在这儿的都是大富大贵之人,还能被你一个丫鬟认错?”
暮雪咬了咬唇,似有难言之隐。皇后语带威胁道:“你可想清楚,千万别说错了。”
暮雪抖着手,遥遥一指如铁:“奴婢……方才见到睿王妃,还以为见到了以前的主子。”
皇后故意笑道:“睿王妃可是永昌侯义子,你一个小小的丫鬟,怎可能在太子后院见过他?”
暮雪道:“奴婢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天下竟有如此相似之人吗?”
皇后道:“你说的那位公子,叫何名字?”
暮雪道:“公子姓颜,名如铁。”
她刚说完,多数人面面相觑,睿王妃是云侯义子,没人会去打听他具体姓什么,但名讳确是如铁没错。
皇后露出恶毒的笑容,道:“只一个名字,又能说明什么呢。”
暮雪道:“奴婢知道许多公子的事。公子是……差不多一年前,由陈国公府引荐,卖身入太子府做男宠的。他性子好,也很受宠,太子殿下很喜欢他,还赏了他许多东西,隔三差五便会召寝。后来,太子殿下不知为何,就把公子送给了睿王殿下……”
如铁死死抓住衣角,就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跳出去扇她一掌说,你撒谎!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暮雪所言真真假假,关于受宠和侍寝全是捏造,而偏偏就是这些细枝末节,极易惹怒他。倘若他真的被激怒了,就等同于向众人宣告他是如铁公子本人,是不是就正中皇后下怀了?
而且,他担忧地看向睿王,希望睿王不要轻信暮雪之言,这似乎有点难度,就连他自己听了都气血上涌,难保睿王不会冲动,他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刻意去解释。
“殿下……”
如铁在袖子底下挽住穆承渊的手,只能靠掌心的热度来抚慰对方。穆承渊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但是目光却冰到了极点。
暮雪说完,忐忑不安地望向皇后。她今日跟着太子、太子妃入宫,只不过一直在外头伺候,张公公忽然找到她,要她去指认如铁公子,张公公承诺,办成此事后就让她得偿所愿,做太子侍妾,暮雪对如铁谈不上忠心,没什么犹豫便应了。张公公还要她添油加醋,暮雪以为不过是说几句话,等到了大殿之上,皇帝、太后皆在,暮雪有些害怕,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按张公公教她的做了。
她的话已成功让大部分人起疑,睿王妃来历的确有些奇怪,这些人事不关己地想,若不是男宠固然好,若是男宠,先侍奉了太子又侍奉睿王,还成了睿王正妃,那得是怎样的妖孽,可是睿王妃一点都不像。
皇太后看如铁的眼神已透着冷意,若真是男宠,她必不会叫这人继续留在皇家!
穆承渊起身,不慌不忙踱到暮雪面前,鹰隼般的眼睛盯了她片刻,沉声道:“你所说的公子叫做如铁,本王的王妃也叫如铁,你是想说什么?”
他气势惊人,眉目之间皆是戾色,暮雪心里有鬼,不敢坦然与睿王对视,低着头道:“奴婢以为……睿王妃就是如铁公子。”
穆承渊冷笑:“本王娶的是何人,难道本王不清楚,你却清楚?凭你几句话,就想污蔑王妃?”
第70章 谢恩4
暮雪摇头道:“奴婢没有污蔑……除了奴婢, 还有张公公, 还有、还有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嬷嬷也曾见过公子的。”
穆承渊怎会让她把人都叫上来, 利落道:“用不着这么复杂!倘若王妃真的入过太子府, 为何皇兄皇嫂却什么都未提, 难道他们的记性竟不如你?”
太子一开始未认出如铁, 此时再开口太过蓄意,是以太子保持了缄默, 至于太子妃, 如铁入太子府不过一日就受了重伤, 太子妃也没有召见,如铁与她互不相识,反而成了有利的佐证, 被穆承渊果断拿来反驳。
寿康宫正殿, 睿王殿下舌灿莲花,力挽狂澜:“你说之人都与你是一路,本王又怎知你们是不是从何处探得了王妃的名字, 故意陷害?”
暮雪无言以对, 除了找些人出来, 她也没实证了, 穆承渊便是料定如此, 其实要证明如铁身份,卖身契是最好的证据, 可这玩意不在太子府, 新婚夜已交由如铁扯碎了, 穆承渊以言语相激,就是想试探对方是否还握有其他证据,事发突然,皇后仿佛也是半道才得知的,匆忙之间发难,必做不了太多准备,一个暮雪看上去吓人,顶多就是让他们自乱阵脚,穆承渊稍一强势,暮雪便不知所措了!
皇后见暮雪不顶用,一本正经道:“依本宫看,既有人质疑睿王妃身份,不如命有司详查……”
“此言差矣。”睿王严词道,“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丫鬟,空口白牙一句质疑,就可调查王妃,赶明儿再有别的人冒出来,是不是还要王妃给一个交代?王妃乃本王亲自向父皇求来的,是不是连本王也要一并查?”
睿王争锋相对,毫不退让,惹得皇后柳眉倒竖,太后不得不出面道:“承渊,你别激动,你母后也是一片好心,想查清楚了还睿王妃一个公道。”
太后自己也偏向找人调查一番,无风不起浪,就算有人蓄意诬陷,为何不诬陷别人,非要诬陷才刚入皇家的睿王妃?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不定此人就有不慎重之处。可是就算要查,完全可以暗地进行,睿王很明显护着睿王妃,何必非要在御前与睿王争执起来?
皇太后想竭力平息睿王的怒意,皇后却叫嚣道:“若他清清白白,纵是调查一番又如何?”
“不必了!”旁观多时的皇帝冷哼一声,道:“承渊的婚事是朕亲自下的旨意,难道朕的儿子娶妻,朕会不先查个清楚吗?皇后,你可是在质疑朕?”
皇后一下子怔住,在她的记忆中,皇帝虽不待见她,该给的面子还是会给,从未对她如此剑拔弩张,今日不仅当着太后与众妃嫔的面打她的脸,还直接这般训斥于她……
经年的怨恨一旦爆发,皇后的心都凉透了,皇帝明摆着在帮睿王,即便睿王妃做过太子男宠都无所谓吗?
明明是她与太子稳赢,为何皇帝反而更对睿王母子刮目相看?
皇后的心被妒火填满,理智全无,双手握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没留神竟充满怨怼地道:“皇上,您怎能如此偏袒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