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有礼物收,不亏就是了。
如铁这边与睿王双双叩谢,那边皇后看皇帝的眼神都变了,她送出去的玉石葡萄并非珍品,而是她令心腹去玉石铺上随便花了点银子买来的,紫气东来却不一样,那可是货真价实先帝的赏赐,记得从前还曾在皇帝寝宫紫宸殿摆过一段时日,紫气东来与紫宸殿,两者都有一个紫字,皇帝这是何意,即便睿王娶了男妃,还是更满意睿王吗?
皇后心烦意乱,越想越不对劲。皇帝又转向贵妃道:“两个孩子大喜,你送玉蝴蝶寓意虽不错,终究薄了些,朕也为你额外选一份礼吧。”
贵妃行万福礼谢恩,皇帝直接使唤内侍总管李思贤道:“去把珍宝阁里暹罗进贡的红珊瑚镯给朕拿过来。”
李总管亲自飞奔去珍宝阁,取来了一对鲜红的镯子,奉皇帝之命,把镯子交到如铁手上。
皇帝笑:“好好拿着吧,这是朕替贵妃赏给你的。”
于是如铁得到的礼物中又多出了一对珊瑚镯,这一趟入宫,礼物多到双手都拿不过来了。
这一双艳红如血的镯子,在皇后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皇后被怄得不行,她记得皇帝与贵妃定情之物就是珊瑚镯,想当年被她使计毁了去,现如今皇帝为何特意当着她的面替贵妃赏下这对镯子?她可算明白过来,这一连串的赏赐都是专门打她的脸呢
紫气东来是为了安抚睿王与睿王妃,珊瑚镯则是替贵妃报当年之仇!
皇帝本就对皇后诸多不满,睿王与贵妃之前的恳求也起了作用,在皇帝眼里,睿王甘愿放弃皇位迎娶男妃,自是受了不少委屈的,皇帝巴不得多补偿睿王一些,偏偏皇后要挑此时耀武扬威,也就和直接戳皇帝肺气管差不多了,皇帝气得不行,打起皇后的脸来也是丝毫不留余地。
皇后咬牙揣度皇帝的心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宫人适时奉上了布巾,皇后接过巾子后愣了片刻,抬手擦去额角渗出的薄汗,此后便陷入了沉默。
如铁与睿王,在贵妃近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们对面便是李妃与端王一家,陪在李妃身侧的端王妃朝如铁好奇望了几眼,柔声道:“听长春宫的嬷嬷们说,睿王妃有一双羡煞人的巧手,不知今日是否能见一见睿王妃的杰作?”
从亲戚关系上来讲,如铁与这位王妃是妯娌,然而在他所熟知的皇城世族关系中,端王与睿王的关系一般,听说端王还曾算计过睿王,结果导致如铁对端王府的人怎样都亲近不起来。端王妃不知何故非要看他的手艺,如铁很怀疑秦嬷嬷和李嬷嬷究竟散布了什么谣言,自己的手艺自己清楚,连神仙都救不回来,怎么可能是什么巧手。
如铁不确定道:“我的手艺很差的,你真要看?”
端王妃双眼放光,点了点头,心想可算能找到睿王妃的短处了。妯娌之间总免不了比较,端王妃家中有翰林院高官,自诩太子妃之下就是她了,可是眼下多了一个睿王妃,论永昌侯府的出身比她还强,睿王又是能与太子比肩的皇子,端王妃自觉被比了下去,就想在其它地方着补回来,听长春宫的嬷嬷们议论说睿王妃女红不行,端王妃不过是想叫众人都注意到这个事实而已。
如铁随口与穆承渊说了一声,便把睿王身上系的荷包解了下来。这荷包就是婚前手工课的产物,如铁每回做东西都做得极大,荷包也是,睿王后来干脆废物利用,把定情的珍珠装了进去,令瘪瘪的荷包鼓了起来,看上去总算有点像某种奇特的鱼了——胖头鱼。
此前穆承渊都以为他做的是红烧鱼。
端王妃远远一看,受到了惊吓,蹙起秀眉道:“这是何物?”
如铁道:“这是我做的一个年年有鱼的荷包。”
端王妃:“……”
她低下头,不停拨弄着手中亲手缝制的绣帕,近来帝宠颇多的江嫔瞧见了,笑着道:“端王妃的帕子可真好看。”
再瞅一眼睿王妃的荷包,江嫔是个头脑简单的,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道:“睿王妃这手艺差得太远了……”
如铁笑了笑,听说江嫔与李妃交好,当然是赞端王妃,贬他了。宫中是非真多,葡萄他虽然不大懂,但是荷包帕子却懂了,睿王告诉过他,除了太后、帝后还有贵妃,其他人均没资格教训他,江嫔与端王妃送上门来,那就只好让她们自取其辱了。
如铁不以为意道:“我娘教导过我,咱们这样的身份,做个荷包帕子什么的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论绣工,谁还能比过宫中绣娘啊。”
江嫔出身富户,家中就是靠绣娘起家,江嫔顿时眼睛都红了,端王妃手中的绣帕差一点被扯破,睿王妃的娘是谁,正是荣安长公主!
如铁扳回一局,暗自得意,穆承渊向来不参与女眷话题,待如铁说完,就把那只在众人眼里丑陋透顶的荷包要了过去,郑重挂回腰侧。
此举无疑是在为睿王妃撑腰。端王妃忽然间有些扎心,她的女红再好又如何,端王从不用她做的东西,而且端王总是生病,对她也很冷淡,哪有睿王这般体贴。
第69章 谢恩3
端王妃本意是要刁难如铁, 却被如铁四两拨千斤, 挡了回去。他是男子, 端王妃却拿女子擅长的活计来说事, 如铁当年网文看得多, 这种刁难都不必动脑子, 直接就甩出了标准答案。
长公主究竟说没说过并不重要,关键是, 若人们开口时加上某某说, 某某之言, 一般都会把听众震住,如铁要的就是让端王妃与江嫔尽快闭嘴。
端王妃声音并不高,贵妃离得近, 一五一十全听见了, 贵妃觉得端王妃有些胡搅蛮缠,打圆场道:“翊坤宫新进了个嬷嬷,本宫瞧着一手绣活还不错, 赶明儿让她给端王妃、江妹妹绣几条帕子送过去。男孩子粗手粗脚, 肯静下心给渊儿做荷包已属不易, 还是别难为他了。”
贵妃似在数落如铁, 但她点出如铁终是男子, 做荷包也是应嬷嬷要求,就算女红不行又如何呢?
端王妃揉着绣帕, 还想再说道两句, 端王嫌王妃找茬不成, 反给他丢人了,一记眼神过去,端王妃不敢出声了。
李妃笑道:“贵妃娘娘厚爱,怎敢劳烦贵妃娘娘的人。”
三言两语,便果断结束了这段小小的插曲。
江嫔眼圈仍泛着红,皇帝无意间看过来,问了一句,睿王贵妃皆在,江嫔不敢添油加醋,只得如实说了,提及绣娘,江嫔一直酝酿着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
她懂得怎样让自己看上去更美,眼下她正得宠,只要稍微流露出一丝委屈,说不定皇帝会心疼她,她家境虽殷实,到底仍是平民,若皇帝也替她抱不平,说不定会赏赐些什么,比如也给她爹娘一个贵族身份?
皇帝眉一皱道:“睿王妃是男子,你非要去挑这个刺做什么。再者朕也未觉得他是在说你。”
皇帝近来宠爱江嫔,是觉得江嫔性子率真、开朗爱笑,他讨厌总是哭哭啼啼的女子,江嫔一做美人捧心状,皇帝就厌烦了。
江嫔心头一惊,忙跪下请罪:“皇上教训的是,嫔妾误会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帝摆了摆手,叫她坐了回去。
皇后远远注视着如铁,若有所思,以往遇见江嫔这等小妖精被斥,她少不了幸灾乐祸一番,许是皇帝对她不遗余力地打脸,令她很是伤心,皇后一直提不起精神,只在听见江嫔说起睿王妃之母荣安长公主时,犹如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蓦地亮了一下。
“澜儿,你过来。”
皇后开口唤了太子。穆承澜原是与太子妃在一处,坐在皇帝身边,睿王娶妃,穆承澜并不在意,自从合欢公子死后,他的性子愈发阴郁,经常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皇后叫他,穆承澜很明显是在发呆,未能及时反应,待太子妃轻轻推了推他,他才茫然起身。
皇后瞥了一眼皇帝,皇帝也正戒备地望向她,皇后这一叫唤,在场诸人都听见了,就连太后都不禁皱紧了眉头,皇后还有完没完了,这又是想做什么?
皇后自嘲一笑,内心终是疯狂起来,不顾一切对太子道:“澜儿,你皇弟新婚,怎么也该向他道个贺才对。”
穆承澜很听皇后的话,尽管他不喜睿王,仍是来到穆承渊与如铁面前,无甚诚意地拱了拱手,道:“恭喜二位。”
如铁随着穆承渊,大大方方叫了一声“皇兄”。
皇后巴望着太子见到睿王妃之后的反应,可是穆承澜看了一眼如铁,神情漠然。
太子绝不会包庇睿王,皇后并没有等到她想要的异变,不由得怀疑起张公公藏在布巾之中传给她的消息,原来张公公在殿中见过睿王妃之后,便断定睿王妃正是太子当初转赠给睿王的那名男宠,想方设法告知了皇后。
皇后就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反复思量过,云侯义子也便是睿王妃,她在赐婚时才听说有这么个人的,据说睿王对其一见钟情,亲自去向皇帝求了指婚,此前除了长公主一家还有睿王,谁都没亲眼见过此人。皇后一直觉得牵强、有猫腻,甚至还着人调查过,因此事于她和太子有利,皇后没有发难,反而乐见其成。仔细一想,若睿王妃真实身份是那名男宠,那就能解释,为何谁都看不上的睿王唯独对此人一见钟情,永昌侯府又是怎么就忽然蹦出来一个义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