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制作略复杂一些, 鸡蛋牛乳都易得,如铁把牛乳热好,倒入打匀的鸡蛋与砂糖, 搅拌好之后只需冷冻了, 当然冰箱没有,也没有冰盆,只能凑合着把东西放进冰窖里, 典型的山不就我, 那我便就山。
他拐弯抹角从蒲公公处讨到了冰窖的位置, 怕玄亮念叨就把玄亮支开, 端着水晶碟去了冰窖。他到的那会儿石门仍是开着的, 王府下人才从冰窖里取了冰,准备送到凝香院, 如铁撇撇嘴, 待他们走了之后摸进去, 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把盛着冰淇淋的水晶碟放下,想一走了之时石门却从外头关上了,任他在里边怎么敲打都没用。冰窖里呆了一会儿就冻得受不了,他原也拿着门外墙壁上的烛台,发现石缸外头裹着棉絮,便把能卸下来的棉絮都卸了,顾不得脏,统统都穿在身上,抵御寒冷。
他想得很好,蒲公公每日都会命人来取冰,最多扛过一日,等人来了便能出去,谁知在这地下冰窖中,冷是其次,渐渐呼吸也不太顺畅,原来此处竟是不通风的,如铁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不得不先灭了烛台保命。取棉絮时,他曾不慎触碰到了一些冰,手上沾有冰化成的水渍,正当他头昏脑涨时,忽然感觉手上潮湿之处似有气流吹过的凉意。如铁精神一震,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个常理,便随着能感受到气流的方向,逐渐摸到了地窖的气眼,将气眼上头盖着的些许杂物挪了开去。
这气眼所在之处并不透光,看不见外头是何情形,但是有气流通过就好。如铁贪婪地坐在气眼附近,心想自己一定能撑到明天,不知不觉,竟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睡得沉了便开始做梦,梦里他回到了地铁站,手里还拿着手机,躺在最后一阶台阶上。他揉揉被撞疼的后脑勺,龇牙咧嘴地发誓,以后再不一边下楼梯一边看手机了。地铁站里过往行人皆神色匆匆,没谁注意到他出了大丑,他笑着拍去身上的尘土,打算爬起来继续赶车。
摔下楼梯实在太可怕了,幸好他还活着,要不然一个穿越了怎么办?
他顺利跟着排队的人群挤上了地铁,还在庆幸自己不会迟到了,可是车门关闭之后四周突然变得一片黑暗,近在咫尺的人全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他难免有些心慌。
“小铁,你在吗?”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穿过了长长的地铁通道,很奇怪,明明不是叫的他的名字,他却莫名不安起来。
这个声音,对他来说有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谁,是……谁?
一定还有谁,与他一样身在黑暗里。他使劲想,想得脑仁疼,声音越来越近,黑暗中有光骤然亮起,有个人握着一盏灯,正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昏黄的光照亮了此人的容颜,如铁豁然开朗,心里下意识便道,殿下……
是殿下!
他终于想起来了,满心欢喜想朝着光的方向飞奔,可是双腿却好似灌满了铅,动弹不得。
我在这里!
他也想大喊回应,可是嗓子不知为何发不出任何声音,情急之下,他摸到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顾不得去细想究竟是什么,抓起那东西,朝殿下掷了过去。
“……我当时怎么都醒不过来,总之一场误会。”
待后来发现自己半梦半醒之间丢出去的东西,竟然是铺床时不慎掉在袖子里的珍珠,如铁直呼走了狗屎运,若是没这玩意,他估计就在冰窖里升仙了。
“误会?”穆承渊冷笑,“你该不会以为,石门自己会合上吧。”
去一趟冰窖本无可厚非,但又是谁在外面关上了石门?如铁昏迷时他就仔细询问过负责看守的下人,那下人道,过去时门已关上,误以为里头没人才落了锁。
穆承渊问起有没有旁人路过,下人便提到了凝香院的桃夭公子。
一面之词,睿王殿下不会轻信,但桃夭当时是在厨房准备酒菜,王府厨房与冰窖离得不远,这是极有可能的,且当日负责取冰的下人也道见过桃夭,就连桃夭身上所穿都描述得分毫不差,两厢印证,纵使桃夭想抵赖也没用。
“殿下的意思是桃夭公子干的?不会吧,他为何要害我……”
凡事都讲究个动机,如铁话说一半就醒悟过来,除了桃夭,睿王府还有谁对他心怀不满?
如铁小心翼翼道:“是因为争宠?”
看来当狐狸精也是有代价的,有些人为了争宠可以不择手段。
穆承渊道:“他是夜妃派过来的眼线。”
夜妃??
如铁对皇帝后宫一片茫然,穆承渊见他满头雾水的糊涂样,只得把夜妃的出身,以及她在后宫的地位详述了一遍。
如铁仍是有些发愣,不敢置信道:“所以殿下召见他,原是向他摊牌的?”
“是。”
结果人还未来及处置,如铁就先出了事,穆承渊已很久没这般焦头烂额了。
“……”
如铁有些心虚,在去冰窖的路上,他曾经过睿王殿下的宝贝药园子,因为实在气不过某个大猪蹄子出尔反尔,就把药园里种的药草“略微”修剪了一下……
如铁真想抱头装死。
穆承渊这会儿还未发现药园子遭殃了,肃然道:“我原打算将他拘起来,眼下已没这个必要了。就让他打哪来就回哪去,你觉得如何?”
如铁忙道:“殿下不必问我,我虽是受害人,没什么想法的,全凭殿下处置。只是之前殿下不还说,不能打草惊蛇吗?”
穆承渊冷笑:“此一时彼一时,敢对睿王府的人下手,本王容不得他。”
阿华想杀他,他不会记到桃夭帐上,但是桃夭故意将如铁关入冰窖,穆承渊只恨不能也叫他尝一尝天寒地冻喘不上气的滋味。
“那夜妃知道了怎么办?”
如铁本身也不是白莲花,别人害他他才不会帮人说话,穆承渊肯为他出头,他心里很是痛快,就怕给睿王府惹祸。
“不怎么办。”穆承渊傲然道,“在本王府里安插眼线,她还有理了,老虎不发威,当本王是病猫吗!”
如铁嘴角一抽,殿下,当初明明说不想惹麻烦的也是你!
“那,太后娘娘还有皇上那里呢?”
别忘了,桃夭公子可是太后挑的,皇帝赐的,来头不小。
“无碍。”穆承渊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本王当然要亲自知会皇祖母与父皇,再将人正大光明退回给夜妃。她既有这个心思,本王就成全她。”
如铁见他胸有成竹,就知道自己完全是瞎操心,玩心机手段他铁定玩不过睿王,不如继续安安分分混吃等死。唉,没想到狐狸精才当了没几天就没对手了,这天下无敌的感觉……
“对了,这是何物?”
穆承渊从案上的托盘里取出一只水晶碟,里头盛了一坨奇形怪状的膏状物:“看守冰窖的人没见过,本王想,这应是你的吧?”
“是我放进去的……”
如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经历这么多磨难还差点送了命,冰淇淋可算冻好了。
“你就是因为此物,进去冰窖的?”
穆承渊一见他那副馋样,就猜到了原委。
如铁既不好意思承认,也不能完全否认,搓了搓手讨好地道:“殿下,您想不想吃冰淇淋?放心,只吃一点点,保证不会不舒服的。”
穆承渊:“……”
“殿下,殿下不好啦,您的药草……”
蒲公公满头大汗冲进来,不知哪个遭瘟的,竟然把睿王殿下的药草剪得一塌糊涂,等拿到了人,一定得让殿下好好罚过!
如铁赶紧向蒲公公吹胡子瞪眼,药草什么的,可千万不能让睿王知道,好容易这小气鬼肯尝一尝冰淇淋,他的计策是,吃人嘴短,只要吃了他的东西,睿王殿下就再不好骂他了。
“蒲英,怎么了?”
穆承渊循声抬头,嘴角刚巧沾了点奶渍。不得不说,如铁这货幺蛾子多,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挺不错的。
而如铁净想着怎么讨好他,很自然便拿了布巾帮他擦拭。
蒲公公脖子一缩,似乎他来的不是时候,殿下好像又与公子和好了,这真是……
真是太好了!
蒲公公心花怒放地替他俩合上房门,笑呵呵道:“什么都没发生,殿下与公子请继续,老奴什么也没看见。”
穆承渊稍后入宫见驾,只道桃夭公子在府里住不习惯,请皇帝将人归还给夜妃。睿王只字未提别的原因,皇帝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人是太后挑的,关夜妃何事?而后太后神色凝重地来了,揉着帕子向皇帝诉苦,原来同样的话睿王也奏请了太后,太后比皇帝知道得略多一些,一思量便明白了,夜妃一个后宫妃子,为何忽然对睿王的枕边人如此上心,皇后贵妃都没说什么呢,夜妃却巴巴地凑上来,为她出主意选人?恐怕桃夭不妥,被睿王识破,故而毫不客气地退回。
睿王为人谨慎宽和,甚少这般直接打脸,看来真被气得不轻。皇太后再偏爱太子,睿王也是她亲孙,与一个异族妃嫔孰轻孰重,皇太后心里再清楚不过,也对胆敢利用她的夜妃深恶痛绝,便当着皇帝的面,狠狠告了夜妃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