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风眼里温和,他慢慢的说着却铿锵有力。
柳惊风不是反驳他,而是表达了自己的希望。
这让叶修泽无法反驳,他握紧双手,沉沉的道:“好。”
歇了这么久,柳惊风觉得自己好些了。他慢慢站起来,眼前也不在恍惚,叶修泽这他眼里也不是两个了。
这是温久周决定带离他离开前的反应,刚开始会激烈些,接下来会平静许久。
至于疼痛,温久周舍不得自己的宿主被病痛折磨,给他开了低档的疼痛感知。
叶修泽小心的看着柳惊风,仿佛他是个易碎的玻璃需要小心呵护。柳惊风何时见过儿子这般小心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上马吧,天黑前得赶到下一个镇住上客栈才行,要不然又露宿街头了。”
叶修泽嗯嗯几下,不放心的问:“父亲要不你同我共乘一匹?”
他还是不放心,万一柳惊风路上又突然吐血怎么办?
“无妨。”
……
体谅着柳惊风的身体,叶修泽想慢些赶到京城。
柳惊风不这么想,他只有一个月的生命,怎么愿意浪费在这路上。时间的限度一但刻在那个地方,他就舍不得浪费这一点时间。
“我听拂娘说快到你生辰,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我给你做碗长寿面。”
“我的生辰?”
他的生辰是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他师傅就把捡到他的时候当做他的生辰。
正是十一月三日。
“十一月三号。”柳惊风没拒绝自家儿子要给自己做长寿面的心意,他从来没尝过自家儿子做的饭菜,竟觉得有些期待。
叶修泽掩下神色,说着好。
“你睡吧,我在旁边看着你。”
他惦记着柳惊风的身子,不愿他在操劳,有些时候就是得失去才晓得珍惜。
柳惊风听他的话就知道他打算趴桌子上睡一晚。
柳惊风握住叶修泽的手,温和的注视他说:“上床睡觉,趴桌子上不舒服。”
他们来的时候,这间客栈只剩下了这房间,多了都没有。
叶修泽嗯了一声,蹙着眉头深吸一口气,终于转过身子脱下外袍,进了床的里侧卧着,安安分分的一动不动。
叶修泽握紧手,将藏心底很久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娘怀孕的?又为何这么晚才寻过来?”
柳惊风翻过身,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思考怎么圆,索性叶修泽一直没问,他就多了很多时间来思考。
现在他问了,柳惊风也有了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温和道:“当时有个任务,那个任务凶险极了,我当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所以选择了离开。”
“什么任务?”叶修泽问道。
“追杀一个有名的逃犯。”
“所以你不想连累母亲,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是吗?”叶修泽攥紧被子,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他颇为眷恋的往柳惊风怀里蹭蹭,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是怎么寻到我的?”
柳惊风看着这都快赶到自己身高的儿子,伸出手揽住他。
“我杀了那逃犯后觉得你母亲该是嫁了人,许久不肯在回去,就怕看了心里难受,然后就寻到了你小时候呆过的木屋那建了屋子,那里僻静。”
“后来听到尚书死了的消息,我就马不停蹄的去了趟京城,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你母亲早就离开了叶府。”
柳惊风叹着气:“还好找到你了,要不然我真的死也不得安宁。”
叶修泽蹙眉,柳惊风虽然没有细说,但是所有的方向都指明了他寻找的有多么艰难。
“突然就觉得我好幼稚。“叶修泽缓缓的说:“明明是生活在一起,但是我才发现你身体已经那么差了。”
柳惊风看着叶修泽,轻轻说:“睡吧。”
……
柳惊风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除了那次马上吐血以外,身体就在没有别的反应了。
叶修泽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他探着柳惊风的脉象显示着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医救。
进入京城以后,叶修泽看着繁荣的闹市,瞧着柳惊风,问:“外公家在哪?”
柳惊风瞧着这陌生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叶府在哪,这时温久周的用处便显示出来了。
“往里走就好,八百米分叉路口左转,在往前一直走就能到了。”
“修泽,说是你外公家,可物是人非,那里已经被别人占据。我们远远瞧上一瞧就可以离开了。”柳惊风提醒着,免得他直接踏进去。
叶修泽笑着道:“我有分寸的。”
他对这家并不留恋,里头被谁霸占着他都无所谓。在他心里,他只是叶雪的儿子,仅仅这个身份罢了。
叶府张灯结彩异常漂亮,叶修泽的表哥昨天娶了媳妇,门上的红绸缎并没摘下来。
柳惊风远远的望着没有说话,许久才转身对着叶修泽说:“和这比起来,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温久周告诉他,叶修泽的外婆还活着。
当年见不惯叶家亲戚一个个上门来讨要东西,气的她手一挥带着一堆东西出了府。现在她就住在不远处的四合院里。
叶修泽一愣,不知道柳惊风想带他去见什么人,跟着柳惊风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
柳惊风上前轻扣门把,不久就有人从里头出来,疑惑的瞧着柳惊风。
“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可是认不得这路?”
她白发苍苍,眼神里带着清明,精神状态良好。
第10章 大侠的大儿砸
柳惊风拉过站在身后的叶修泽,温声道:“你看他像谁?”
叶修泽拧着眉头,看着对面白发苍苍的老妇突然睁大眼睛,一把迈出门槛抱住叶修泽神色激动。
这孩子的长相太像她那不孝女了。
“这太像雪儿了,可是雪儿的儿子?”老妇良久才颤着声音,想到自己那个不孝女,神情都悲哀起来。
“快些进来,瞧我都忘记了。”老妇让开个道,攥紧叶修泽的手往里头带,柳惊风跟在后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房屋的结构。
里头蹲着个小姑娘在洗衣服,还有一位中年妇女正拿着筷子往白嫩的包子里头加着肉馅。
洗衣服的小姑娘见着屋里进来了陌生人,有些好奇的抬抬头瞧了一眼,又迅速压挤起衣服来。
里头有只黄狗,正懒洋洋的趴着晒太阳,连步也不愿移动。
“你叫什么?你母亲怎么样了?”
老妇和蔼的问着,脸上笑眯眯的。女儿走了那么多年,她前面还生气,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觉得孩子肯回来就好。
她也没什么别的奢望,女儿虽然走了那么久,可是女儿的面容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连脸上的痣她也记得在哪。
叶修泽抿着唇,撒谎道:“我叫叶修泽,母亲前些年便病逝了。”
如果说是自己亲手放着火把将自己烧死,那外婆会觉得自己的女儿受了多大委屈,才选择这么痛苦的死亡方式。
老妇愣了一下,随即叹着气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突然转头看向柳惊风,犹疑着说:“你是?”
她的心里有猜测,可是面前的男子最多三十岁的模样。
“我叫柳惊风,是修泽的爹爹。”柳惊风吐字清楚,望着这老妇心里有些不安。
老妇对柳惊风的态度明显冷漠下来,她没在搭理柳惊风,自顾自的推开房门,温和的对叶修泽说:“厨房里头蒸着玉米,可甜了。外婆和你爹爹聊一聊,你可以和阿黄玩一玩,它不咬人的。”
她有些皱巴巴的手指了指地上连眼睛都不想眨的黄狗。
“小玉,你带修泽去厨房。”
叶修泽皱皱眉,就见柳惊风朝他摇摇头。
小玉连忙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衣物,将湿哒哒的手往腰间的布上一抹,扬起笑容朝叶修泽走来。
老妇见叶修泽跟着小玉离开才转头望向柳惊风,她原谅了女儿,不代表原谅这拐骗了她女儿的人。
她女儿一直很乖巧,自从去了寺庙以后,同她一起去的那些人就一直没有回来。
派出去寻找的人一直都说没有消息,她一直焦虑的等待,却一次次失望。好在女儿一个月后终于回来了,她询问过,但是她不肯诉说这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车夫和侍从都没有回来。
……
柳惊风见着这老妇一进门就神色凌厉的瞧着他,浑身不自在的摸摸鼻子。
被叶雪的母亲用这神色瞧着,真的浑身难受。老妇深思的看着他,半响道:“长的倒是俊俏帅气,眉宇间像个好人。只是你拐骗了老身女儿多年,也别指望我对你态度有多好,没恨你就不错了。”
柳惊风自从强行背上叶修泽爹爹的名号以后,第一次因为这名号感觉到不自在。
“没把你赶出去是因为我瞧着修泽喜欢你,想来你是个称职的父亲。从修泽对你的态度我看出来叶雪也过得不错,只是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柳惊风看着她慢慢的坐下,默默咽下咽喉里的口水,感受到了儿时私塾先生提问时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