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挽香咬着唇,猛然摇头,眼泪都蓄在了眼圈里:“阿哲……不行……我……”
苏哲耐下心来,亲亲她的脸蛋,亲亲她的颈脖,手上却不停的撩拨。
薛挽香捉着她的手,脸上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她忽然搂紧了她手臂哭道:“阿哲……不可以的,我家里……我爹爹给我定过亲了。”
苏哲的手,顿住了。
她的心跳很急,打在薛挽香的胸口,她的体温还很烫,心里却如浇了一盆雪,一直冷到灵魂里。
“你说什么?”隔了许久,她才出声,声音哑而涩,都不像是她的。
薛挽香在她怀里哭,酒香依然浓郁,灯烛依然温暖,苏哲怔怔的半倚在床榻上,只觉得一颗心,都冷了下去。
那一夜是怎么睡着的,薛挽香已经忘记了。次日醒来头昏脑涨,习惯性的朝身旁伸手,却摸了空。身边被褥冰凉,苏哲已不在榻上。她怔怔的看着花纹繁复的帐蔓,想着昨夜,那些发生了的,和不会再发生的事情。
眼泪一滴一滴从她眼角滑落下来,很快氲湿了鬓角,她捂着唇,忍不住哭出声来。
暗灰色的光斜斜的照进屋舍,天已大亮,却不知是什么时辰。薛挽香等了许久,没等到苏哲回来,她起身撩开床幔,暖被从身上滑落下来,不经意间低头看,胸前还有细碎的深红浅红,是昨夜欢愉未尽的印记。
薛挽香细白的指尖抚过绵软的胸口,眼泪不争气的又落了下来。她知道,再也不会有了。她也想要的,昨夜的一切。
换了一身妥帖的衣裳,薛挽香坐在铜镜前梳妆。冬日里衣服厚实,襟口遮住了遐思,谁也不会看到,就像一场迤丽的梦。
房门咿呀打开,薛挽香心中怦然一跳,转过头看到苏哲刚踏入门里,屋外冷,她反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薛挽香甚至听得到心跳的声音。她的目光粘在苏哲身上,心里乱纷纷的,既盼望苏哲能说点什么,又怕她真的……说些什么。
“外头天色不大好,灰蒙蒙的,冻得厉害。掌柜说怕是要下雪。” 苏哲在门前站了一霎,才走到屋子中央,自顾自的斟了一杯热茶。
薛挽香不曾想她开口的是这一句,低头应了一声。瞥眼间看到苏哲的袖口不知何时挑破了个口子,她在行囊里找出针线,软软说道:“衣衫换下来吧,我给你缝一缝。”
苏哲抬手看了一眼,摇头道:“不必缝了,也不碍事。”
她说这句话时还带着笑,那笑容浅淡疏离,薛挽香被激得心头闷闷一痛,手里拿着针线,眼圈儿已经红了。
半晌无话,苏哲在梨木桌前坐了片刻,复又起身:“我到外头看看。”
“阿哲!”薛挽香唤住她。
苏哲停下脚步,并不转身,维持着背对她的姿势。
薛挽香走上前,离她还有两步,低声问道:“你要……离开我了吗?”
苏哲歪过头侧看她一眼,依旧笑道:“说什么呢。我会送你到临淮城的。”她说着,不再停留,抬手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你会送我到临淮城,尔后呢?
是再不相见了的意思么。
明明都已经预见了的,为什么会那么难过。薛挽香,你在求什么?
精致的上房在客栈二楼,转角楼梯做得华美绚丽,扶手上还刻了喜上眉梢的图案。薛挽香勉强收拾了心情,从楼上款步下来。
走到中段,迎面上来一个店小二,正是昨日得了苏哲打赏的机灵人,看她下楼忙侧身垂手站着打招呼:“苏夫人安好。苏公子在那头方桌上呢。”说着往楼下一指。
薛挽香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大堂里一个临风修竹般的身影上。
苏哲果然坐在一张方桌旁,桌上只放了一壶茶水,她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擎着茶盏,慢慢的抿了一口。
从薛挽香的角度看过去,正看得到一张温润如玉的侧脸,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举手间行止风流,不知会迷惑多少人的楚楚少年郎。
大堂里云来客往,人声鼎沸,都如同失色的背景,只有这个少年郎,入了她的眼,入了她的心。
薛挽香从来都没像这一刻那么清楚明白,她是喜欢苏哲的。并不是从前以为的姐妹之情,而是,有情人之情。
手里的茶有些凉了,苏哲放下杯盏,打算到外头看看天色。方才她问掌柜赤龙江的渡头怎么走,掌柜说天要下雪了,只怕一时半会走不成。
赤龙江江面宽广,江水如潮,老舵手都不敢托大,若是下了雪,确实不易行走,还得寻个万全的法子。她这般想着,扬扬手,准备叫小二哥结账。
客栈门外忽然传来喧哗之声,几匹高头俊马大刺刺的停在门前,人还未到,声音已嘻嘻哈哈的传进来。
说话的人大约是个急性子,一面疾走着一面嚷道:“好冷好冷,冷死我了。这时候去什么玄武山啊,真要命。”
大堂里一大半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一行四五人,都是江湖客的打扮,当先一个红衣少女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一张小脸俏皮可爱。
薛挽香看到苏哲站起身结了账,不知她要往哪儿去,脚步比思维更快的往苏哲走,还未走到跟前,忽见那红衣少女睁大了眼睛盯着苏哲看。薛挽香心里一惊,想着莫不是又遇上了西楼门?
却见那女孩儿欢叫道:“苏小满!!!”
苏哲应声抬头,女孩儿几步上前,毫不在意大堂里落错的目光,她纵身一跃,扑到了苏哲身上!
薛挽香被定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她粘在苏哲怀里,苏哲的表情先是诧异,续而惊喜。
那女孩拥着苏哲又笑又叫:“你怎么一去那么久都不回来!想死我了!!!”
明媚张扬的笑,落在眼里都成了殇。薛挽香站在楼梯转角拽着胸口的衣襟,轻咬着唇,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好疼好疼。
第59章 深寒
客栈是苏哲特意挑的,装饰辉煌, 门庭疏阔, 在繁华的梓阳城里也算闹中取静。薛挽香站在楼梯转角, 遥望不远处的热闹喧哗。女孩儿搂着苏哲的手臂吱吱喳喳说个不停,旁边几个大男人无奈又宠溺的看着, 完全搭不上话。
店小二到楼上给客观送了物什, 走下来时看到薛挽香还站在楼梯上,扶着扶手的指节都泛白了。他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瞧,哟嚯!苏公子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了??
这还得了!小二哥颇有些义愤填膺,想了想,走到楼梯口扬声喊了一嗓子:“苏夫人,苏公子在这儿呢!”
楼上楼下都给他喊了个激灵!
店小二喊完,若无其事的走了。苏哲听到声音转过头, 果见在半高的阶梯上,薛挽香玉质娉婷遥遥相望。
红衣女孩儿和一桌子的人都跟着望了过去,只那么一瞬间,众人的眼里都带上了惊艳和赞赏, 连那女孩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薛挽香定了定神, 迎着众人的视线, 走到苏哲身边。
一步一生莲。
苏哲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薛挽香垂下眼眸,心下微酸。苏哲忍了忍,不想表现得太关切,可还是没忍住出声道:“你怎么这样下来了?也不披件大衣服吗?”
她的声音不大, 语气几乎波澜不惊,薛挽香却听出了维护之意,一时又酸又甜。
红衣女孩儿眼睛哒溜溜的在她俩身上转了一圈,问道:“这位是?”
苏哲咳了一声,给薛挽香介绍了一下,这几位是她的同门师兄,女孩儿自然是她曾数次提起过的小师妹,君山派掌门的独生爱女,曹幼祺。
薛挽香对着一桌人团团做了一福,不动声色的对小师妹打量了一番,又听苏哲道:“这位……这位是薛姑娘,与我结伴同行的朋友。”
只这一句,再无其它。
薛挽香怔住了,忽而心里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曾经她一口一句“我夫人”,这些时日以来她早已习以为常,今日再听她说她是她朋友,她叫她薛姑娘……
广袖下薛挽香纤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在掌心里。等君山派一行人都打了招呼,她才略低着头说了一句有些疲倦,先行回房了,请他们且叙叙旧。
师兄弟几人都盯着她的背影,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赞叹道:“这位薛姑娘,长得真好看啊。师妹你和她很熟吗?她许了人家没有?”
薛挽香还未走远,这几句话本也没有避着她。于是苏哲的声音,清清浅浅的落进她耳畔:“……她……许过人家了……”
薛挽香扶着楼梯的扶手,身形微晃。
白日里没打开地龙的笼头,温度渐次寒冷,薛挽香回到客舍关上房门,全身如卸了力一般,挨靠在门上。
脑子里乱轰轰的,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又好像抽去了主心骨,空空荡荡,无依无凭。她慢慢滑落到木石地板上,任凭思绪放空,呆了许久。
忽然后背敲门声响起,她一惊立即跳起来,打开房门时期待和惊喜都写在了脸上,让门外提着炭炉子的伙计看得发愣。
看清来人时薛挽香的心情一下子凝了下来,她的手捉着木门借力站定,问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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