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沈谊忙召集皂隶, 循发声之处而去。
半晌, 皂隶归来,言无事发生。
濛山县志遂记载当日异动。后世研究学者均猜测, 此乃炸.弹鼻祖试验火.药之故。
而亲眼目睹火.药神迹的几人,懵然归宅后, 许久不曾言语。
刘和奉上茶点后,携刘子实至灶房,问:“发生什么事?郎君们为何神思恍惚?”
“阿翁,您方才可闻巨响?”
方才震动那般大, 阿翁应有所觉。
“听到了, 我还以为是要地动。”刘和拍拍胸脯,作惊吓状,“莫非郎君们因此而惊?”
刘子实狠狠点头, “咱们郎君实在厉害,那巨响就是郎君器物所致。不过一些粉末,便引地动山摇。”
“当真?”刘和大惊失色。
如此杀伤力,怎能叫人不惧?
刘子实狠狠点头。
及晚膳, 几人心思各具,吃得颇不尽兴。
容连尚处兴奋之中, 回屋后,无法静心读书, 对容奚之能越发感佩。
院中,秦恪与容奚相对而立。
“你当真要连夜回京?”容奚叹道,“如此劳神伤身。”
秦恪见他目光诚挚,心中柔软几分,伸手抚其发髻,笑道:“此事当尽早办成,今日之震动,定引人注意,我不放心。”
容奚还欲挽留,却听他道:“我已令人暗中护你,你这几日莫要出宅。”
见少年微讶,男人歉然一笑,“若你觉不自在,我可令冯山前来,贴身护你。”
冯山身为木匠,被邀前来修葺祖宅,实属正常。
“是我不够谨慎。”容奚颇有几分自责。
他想试验火.药成效,未思及其它,只因习惯前世平稳生活,已然忘却大魏非他熟知之地。
连秦恪都如此紧张慎重,其中定潜藏不为人知的危险。
“非你之错,”秦恪眉目温柔,语调低沉,“是我过于紧张罢了。”
容奚目露困惑。
“你不知自己之能,难免会大意。”秦恪牵住缰绳,“我已向你起誓,定护你无虞,故不能食言。”
他翻身上马,长睫微垂,凝视容奚须臾,终道:“风凉,回屋罢。”
遂绝尘而去。
翌日,冯山携其子,来访容宅。
除容奚外,众人俱惊奇以对。
“是我邀来修葺宅屋的,”容奚笑着解释,后吩咐刘子实,“为免来回奔波之苦,这几日冯工与冯小郎君暂歇此处,你去收拾卧房。”
刘子实顿高兴至极,拉冯力去后院。
两小少年,日日同习武,师兄弟情谊深厚,相携而去。
容奚领冯山,至一处破旧院内,道:“冯工,就这罢,有劳了。”
两人心知肚明,毫无废言。冯山假模假样,开始修缮房屋。
前数日,容宅宁静一片,无事发生。
容奚不再出宅,却也并非没事可做。
昨日秦恪言,欲在濛山驻军,护他研制新器。他思虑良久,倒不如就在濛山建立一座军工厂。
濛山矿藏丰富,地理位置适宜,若有朝廷支持,招揽天下工匠,定然可成。
他铺纸于案,挥笔写下计划。
然脑中储存实在太多,直至日暮,腰背手臂酸痛,方不过冰山一角。
如此书写,实在太耗纸张。大魏纸贵,笔墨亦然。
思及后世铅笔,容奚沉思片刻,提笔写信。信毕,至冯山处,请其替他送信至胡宅。
他需石墨、黏土、树胶等物,若胡玉林能助他寻来,他或可尝试制出铅笔,如此将便利许多。
翌日,冯山亲自去送,留其子冯力于宅。
反正暗处亦有人护宅,他快去快回便可。
他离宅约半个时辰,容奚正于房中看书,宅外忽有人至。
“郎君,镇上医馆托人来,言高夫子突发急症,正于医馆诊治。”刘子实在屋外禀道。
容奚心中一惊,忙起身开门,问:“现在如何了?”
他经常出入高夫子家宅,镇上皆晓他与高夫子关系匪浅,着人来告也属正常。
毕竟高夫子无亲人陪伴身侧。
刘子实摇首回道:“不知。郎君,您要去瞧瞧吗?”
容奚自然想去探望,然秦恪让他莫要出宅,他有些迟疑。且高夫子素来身体康健,怎会突发急症?
“门外之人,你可识得?”他问刘子实。
刘子实颔首,“认得的,就是镇上胭脂铺东家外甥。”
谨慎为上,容奚垂眸思量,道:“你与冯力同去镇上医馆,骑马去,若高夫子当真患疾,速速回禀。”
刘子实正要应答,却听前院喧闹传至。
两人未及反应,便见一年轻男子,急吼吼冲入院门,见容奚,神色颇为激动,就要迈步前来。
“子实!拦住他!”
容奚顿时厉喝。
刘子实不知为何,然骨子里服从命令,立刻上前拦住男子。
男子似欲巧卸其力,却发现刘子实岿然不动。
这时,刘和疾步而至,满头大汗,“郎君,是仆大意,竟让他冲了进来!”
男子神色蓦然一变,手握成拳,击向刘子实,刘子实毕竟为初学武者,一时不敌,竟被他打倒在地。
“郎君!”刘子实猛然囚住男子双腿,“您速进屋!”
幸好冯力听闻动静,及时赶来。他自小习武,战力较刘子实高出不少,然对上男子,依旧不敌。
两小少年,无所不用其极,用抱、拉、囚等各种方法,死命拖住男子,即便被揍得鼻青脸肿,血沫溢出,亦未放弃。
“阿兄!”
容连听闻动静,亦赶来一探。
见院中情景,略显慌张,不禁喊出声。
容奚眉头紧蹙,迅速回屋,取一轻巧弓.弩,对准男子。
此乃他闲暇时,托姜卫平、冯山合力所造,因尚不算完善,便未拿出来献丑。
此弩较弓箭,无论射程抑或力度,俱高出许多。
他立于廊檐之下,神色凛然,目光锐利。箭尖泛着寒芒,直指男子咽喉。
男子明显瑟缩一下,但见他年岁尚轻,生得软和,心中惧意渐散。
“容郎君,困兽挣扎,不如束手就擒。若想等人来救,恐怕无望。”
他猖狂笑道:“若怜惜我手中小儿性命,速放下武器!”
容奚冷笑一声,一字未言,果断启动弓.弩!
箭矢刺破空气,直逼男子胸膛,速度快如闪电,男子本欲躲避,却被两少年困住。
只听箭入皮肉之声,与男子惨叫同时入耳。
刘子实和冯力对视一眼,面色悍勇,将男人压在地上,不得逃脱。
箭支穿透男人右胸,血流满地。
容奚闭了闭眼,他终究没法做到杀人。
“刘翁,取绳来,将他缚于柴房。”他嘱咐一声,后问两小少年,“你们如何?”
刘子实和冯力身体皮实,虽情状颇惨,然未受重伤,算是万幸。
“郎君,我们无事,倒是您受了惊吓。”刘子实扯扯嘴角,痛得脸都扭曲了。
容奚走近,摸摸两人发髻,温和笑道:“稍候请医者来瞧,涂些伤药。”
“阿兄,我去请医者。”容连立刻说道。
容奚阻拦,“敌暗我明,宵小阴险,先前他们以高夫子之名,欲使计擒我,你乃我亲弟,若他们以你作威胁,情势将于我们不利。”
他言罢,眉头蹙起,眸色暗沉。
秦恪言遣人暗中护宅,至今却无一人出现,定是因为被贼人攻破,如今生死不明。
刘和取来绳索,将昏迷过去的男人捆绑严实,同洗砚一起,拖入柴房。
“阿兄,此人如何处置?”容连神色冷峻,俨然已经动气。
阿兄安心度日,平白遭此无妄之灾。
容奚垂眸,冷淡道:“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及此时,他方认识到,自皇帝圣旨降临濛山后,他的处境便已发生改变。
暗处毒蛇环伺。
秦恪未雨绸缪,定早已预料,遂安排人暗中相护。然冶铁之法、制出玻璃之法,并不会引他人过多重视,自己尚无性命之忧。
直至数日前火.药轰动一事,秦恪方急于回京请旨。
他定有所预感。
“子实,冯力,你二人且去歇息,待冯工归宅……”
他话音刚落,冯山便急忙入宅。
见院中鲜血,悚然一惊。
“容郎君,你无事罢?”他仔细观察容奚,见他无丝毫损伤,方放下心来。
容奚面无表情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某大意,容郎君恕罪。”冯山满脸愧色,“贼人以药迷晕护卫,方得进宅。”
万幸,对方不敢猖狂,只遣一人来此,若再多数人,等他回来,容郎君势必已然遭难。
容奚看向刘子实,“胭脂铺东家外甥,为何如此行事?”
刘小少年羞惭低首,“郎君罚我吧,他是前几日来走亲的,仆以前也没见过。”
那日在街上,他将男人撞倒在地,赔礼后,男人问他胭脂铺如何走,他一时好心,便替他引路。
途中闲聊几句,互知身份。
未料,竟是圈套!
容奚摇首道:“我亦大意,与你们无关。冯工,护卫可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