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白被调派到了商续柳手下学习,当了采办的肥差,也许不久就要升任执事。李蔚然在玉衡殿跟着有琴徵学习,暂时没有具体的差使,但是据说这小子这一趟回来改变很大,有琴徵有意今年之内看他表现让他做殿判。若是成真,那么李蔚然可算是这些年来最年轻的殿判了,仅次于姜黎这最年轻的掌门。
但是,此刻的青阳,正是需要这些新鲜的血液,充满朝气的年轻人。老一辈的青阳人都在期待着看到一个涅槃重生的青阳,一个年轻的青阳,背负着他们泱泱百年的辉煌历史,大步的往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走去。
历史上青阳曾经遇到过很多次的危机,但是青阳没有被打垮,曾经没有,这一次也没有。也许确实没有哪个门派能够千秋万代,但是他们正在通过自己的努力,齐心协力不断地让青阳走得更远。
姜黎很欣慰能够看到这样的景象,能够看到这样的青阳,这半年来她一直是通过信件对青阳进行远距离指挥。很多事情她不在当前根本下不了手,但是事实证明如今的青阳派已经能够自行运转,并不需要她再如以前一样事事亲力亲为了。回来之后看了看青阳的现状,姜黎觉得很满意,并且开始着手为即将迎来的新老大交替做准备。这一次的新老交替将比以前的任何一次变动都大,冲击都大,他们必须保证这为青阳带来的影响是好的。
同时,她有意想要修订各种制度和规矩,力求是青阳派的运转能够尽量的不依赖于掌门或者各掌殿,这样不论是掌门身上出现意外,或者是掌殿之中有奸细都能将对青阳的损害减到最低。
这个想法是唐烟儿帮助完善的,她在这一方面确实很有经验,她们力求能让整个门派的弟子都融入门派的运作中,使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力量和作用,把青阳弟子的能力最大化。
这一年唐烟儿都跟姜黎待在青阳山完善这个想法。等到再来年开春的时候青阳派的外派弟子们重新出现在了扬州,岭南,剑南,凉州。青阳派和聿赍城的力量相互叠杂,首次达到了任何一个门派和势力都无法想象的宽广覆盖。然而在姜黎不断强化这种作用的同时,唐烟儿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兴趣。
聿赍城增补了战斗中的减员,但是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却没有向中原进发,没有扩展势力,连四卫的人数都没有增加。他们似乎已经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江州城的建设中,唐烟儿除了帮姜黎出主意以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对江州车的设计中。
江州城的建设至此已经进入了第四年,但是除了不断增加的居民,不断有新的工匠和工人加入那里,完全看不到任何将要完工的迹象,不仅是江州城,连周边的城镇都没有错过被精密计算之后一并纳入了建设范围。那里渐渐多出了农民,商人,别的地方若遇饥馑灾荒,逃难的人便会往江州逃去,那里对来人来者不拒,那里田地广阔,水旱从人,那里虽然大夏的治下却又超脱在朝廷的力量之外。
那是一个传说中才会存在的自由之城。
年前的时候唐烟儿厚着脸皮跟青阳的长辈们磨了半个多月,总算是从他们嘴里把他们掌门出嫁的婚期给确定了,婚礼的事情自然用不着她自己操心,卿言也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回聿赍城去帮她准备去了。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算起来这算是唐烟儿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长辈了,她成亲这样的大事,除了卿言也再没有人能为她操办。
青阳山这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两年前唐烟儿就放了话两年内要娶姜黎过门。这魔道中人什么都不好唯独信誉好,说了要杀你全家的就一条狗都不会剩,说了八月十五偷你东西,绝对不会拖到八月十六去。魔道至尊似乎也被冠上了这样的特质,大家都很相信如果今年不把掌门嫁给她她就要自己上山来抢了。
既然是成亲,青阳这边作为娘家自然也要准备很多东西,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嫁的是掌门。这意味着那场巨大的新旧更替已经迫在眉睫了,这两年以来弟子们都有着很大的变化和成长,最显著的就是当初跟她们一起去扬州的那队弟子们,如今还活着的无一不是已经成为了青阳派中重要的一份子。
年届双十的任巧已是殿判,更大一点的晁白早就是殿判了,只等一个合适的位置空出来他就可以升任掌殿,而一直没有被明确安置的李蔚然却是在七大殿都游历了一番。明眼的心中都有数,这是掌门继任者要走的程序。选中李蔚然来继任掌门实在是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但是却又确实在情理之中。
青阳山自景年一战之后新旧之间断层很大,年纪大些的都已经不太适合再继续担当繁重的职务了,而年纪小的却又太过年轻。好在经过多年的锻炼他们终于是成熟了不少,可堪大任,加之姜黎等人早就明确了他们的选择——他们需要一个年轻的掌门。在年轻一代中李蔚然的武功是最好的,这些年又频频得到掌门和聿赍城主的指点,他年少时就是少年战第二名,如今已是他这一代少年侠士中的佼佼者,论武功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其右。
论能力,这些年他一直跟随有琴徵,得有琴徵倾囊相授,为人处世,管理统筹方面都有长进,虽然秉性仍旧略显耿直坦率,但是姜黎正是看中了他这样的性格。正如当初景年看中她的性格将掌门之位传给她一样,她也认为李蔚然的性格能够成就一个她乐意看到的青阳派。
一个朝气的,积极正派的,相比她在位时略显低调软弱的作风而更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君子风度的青阳派。
加之,虽然李蔚然还年轻,但是门派中毕竟是有长辈的,晁白任巧等人也有辅佐之能。何况,她姜黎只是搬去聿赍城罢了,又不是驾鹤西去,倘若真有什么乱子她这个前掌门难道还不能回来吗?
就在一城一派都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这武林中最受瞩目的一场婚礼的时候,当事人的二人却显得尤其的悠闲。
唐烟儿的身体经过两年休养已渐大好,内力也已恢复,武功更上一层楼。在青阳山享受着掌门无微不至的照料,养得白白嫩嫩,姜黎也有意不去插手门派中的事情,时常和她躲起来闲适的消磨一下午。
这日依旧,姜黎上午现身去露了个脸,便堂而皇之的从众人面前消失了。回到流云居,唐烟儿不在,任巧升迁出去任职了,流云居里伺候的小丫头人都换了几遭,这一个姜黎还不太熟,唐烟儿就更不熟了,想也知道问不出唐烟儿的下落的。姜黎自行换了衣衫,袖着双手便往外走。
先去后厨房看了看,不在。又去回枫阁瞧了瞧,没有。那……姜黎运气轻功脚下生尘,飘飘然的便往朝阳峰去了。她那一手轻功使得轻巧,比青阳山上所有人用的劲儿都巧,看起来飘飘欲仙仿佛是风吹着在走似的,格外的好看。路上偶然有弟子抬头看见了,都会惊叹的停住脚步,满眼都是赞叹自豪。
这步子使得巧,便省力,省力便能走得更远。姜黎一口气来到了朝阳峰脚下,顺着面阳那坡就往上飞,不是她没出息,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唐烟儿十五岁就能抱着她打这儿飞个来回不喘气,她如今二十多岁了还只能走这面,要让她从另一边走,唐烟儿准得骂她‘找死’!
她是没那么厉害,可她稳妥,不似某人,飞得再好不是一样掉寒潭里冻落了病根儿?
每每论及这里唐烟儿定要瞪起眼气哼哼的:“还不是你!不是你我会自己跳下去?”
姜黎便笑,当年曾是那么伤那么深的痛,而今这人活蹦乱跳的就在眼前,她便忍不住的要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唐烟儿不依不饶的跳起来要挠她:“你还笑我!没人性!”
“是是是……是我错……都是我错……”她笑得喘不上气,一把抱了人俩人身子一歪一起滚到地上去:“都是我错,烟儿罚我吧。”她软语说着,满眼都是柔情蜜意。
唐烟儿便会羞红了脸,支吾道:“如何罚你?”她脸儿是红的,眼却亮晶晶的瞅着人,满脸笑意。
姜黎亲她一口:“把我一辈子都罚给你?”
“那不是本就是我的么……”唐烟儿嘟囔着,然而却伸出胳膊来环了姜黎的脖子,两人的戏语渐低,衣衫渐散,不知谁失手扯落了发簪,谁又先抽去了腰间绸带。
姜黎上到山顶,便见一人白衣如梦仰面躺在天枢殿的琉璃屋脊上,手一松,一个小坛子咕噜噜顺着屋檐的斜坡滚了下来,一路洒落醇香酒液,姜黎探手一接,那小坛子里还剩不少酒全都稳稳被她接在手里。
“烟儿!”言语之间人就到了屋脊上,唐烟儿半梦半醒的睁开一条缝,露齿一笑:“姜黎……”
姜黎把酒坛子搁在一边,蹲身下去把人扶到自己身上:“睡在这里你也不嫌硌得慌,谁准你喝酒的?你旧伤还没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