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执笔的姿势也好看,一笔一划从容不迫。
清雅如竹,顾渊脑海里闪过这个词。
他的视线在慕临安脸上滑过顺而便滑到了书案上的宣纸上,探过头想去瞄他在写什么。
顾渊有些好奇,不知怎地,越看那毛笔越像似划在勾在他的心上,痒得好奇得厉害。他便合上书,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去看。
慕临安写字的时候十分安静,眼神专注地盯着宣纸丝毫没有注意的身后有人过来。
顾渊站在他身后瞄了眼,一瞬间被那字迹惊艳到了。他知慕临安可能会写字,但没想他的字如此好看。
那字带着主人的脾气,棱角分明却不张扬,勾勒间又带着点内敛。
顾渊仔细一看,只见白白的纸上写着,“第三十二回,青狐案,狐妖柳下寻公子……”
他觉得眼熟,翻开手中的书。找到第三十二回,果不其然,写得是书里的章节。
顾渊哑然了,下意识摸了摸书的边角。这书怕是被慕临安给翻旧的,还能背下来,这得有多喜爱。
他这方想时,慕临安已经停了笔。闲来无事,写了几笔。他想退了几步,打算退远了看看,结果才退一步便撞到了人。慕临安吓了一跳,紧张得一肘子就要撞上顾渊,连带着顾渊也紧张起来。
他眼尖地抓住了慕临安那一肘子撞来的手,顺着惯性把人往身后带了一下。结果,唇直接擦过了慕临安的后颈。
只是一瞬,快到慕临安没有感觉到,后知后觉挣脱了顾渊的手。俩人距离近得只隔半寸,慕临安脸微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忽而顿正了脸色瞪了他一眼。
顾渊有些发愣,慕临安却不理会他了,退后看了眼自己的字。心底不禁摇头,许久未练字都退步了许多。他瞥了眼自己生茧的手,一股莫名的失落腾起。
等慕临安离开书案,顾渊还是眼神飘忽的。不知为何,他觉得唇上有点儿发热。
那点儿后颈的体温好似传给他的唇上,怎么说,难受怪异得紧。顾渊不好怎么解释这一异常,许是那日慕临安与他解释哥儿充当现世女人作用的阴影对他影响颇大,让他有种好似无意调戏了“黄花闺女”的错觉才如此。
他回过神便发现慕临安在盯着他,顾渊忽而觉得有些臊,便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
慕临安皱着眉,思量着什么,好一会才开口,“如此不妥。”
顾渊没弄懂他的意思,便见慕临安进了里屋。留下他,心中忐忑不安,为何忐忑不安?顾渊以为慕临安似乎觉得自己太过于接近他?
时间不长,慕临安便走出了门。
顾渊扫到他手中提的包袱,心情微妙又很快压了下去。他见慕临安走到自己面前,脸色无异地解释道,“我思量了许久,柳源此时没透露什么风声,但之后却不知道会怎么。你留在这里对你和我都不好,旁人若是知道必然会传我如何如何。我倒不是太过于在意这些,只是一传十十传百。人家当真了,我守着这里出不去,便要咱俩凑合该如何是好?”
顾渊听他讲了一通心情复杂,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想说,凑合当假的便凑合好了,这话说出来多自私?
这些日子过得太舒适所以想赖上人家了?好歹是个成年人怎么如此儿戏又不要脸。
顾渊不知道里边还有另一层利弊关系,慕临安是外地人,不分田。若是嫁给村里人便可以分田,分田如何分?公田私分、私田再平分。村里人当然是不乐意了,若是知道有顾渊这一出,想来也是会让两个外地人凑一起,免得再来分那一亩三分田。
所以慕临安是考虑了仔细的,只是顾渊不知道。他觉得慕临安大概是烦他了,又可能和刚才有关。
说不然也有一半,有一种情节叫雏鸟情节。小鸟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会下意识依赖,慕临安觉得顾渊便有点像这种情况,他甚至觉得顾渊对自己挺有好感的。于是,他也想拉开距离。
有人闯进他的竹林里,他好心救了,他却不愿意让人长久占了地盘。
顾渊也是个识趣的人,接过了包袱,包袱倒比他之前那个重了许多。
“等等。”慕临安又道,转头便有进了里屋。
顾渊瞧见他打开箱子,拿出东西过来,是那半块锦鲤玉佩。慕临安递过去,“带着。”
顾渊沉默了会又看了眼玉佩,“留给你吧,当住宿费了。”
“留给我干什么?”慕临安皱眉道,“我没给你钱财,你拿起当了也行,还可以当盘缠。”
他说得直白,顾渊竟一时无语找不到反驳的话。可真是算得一清二白,顾渊只好又接了过来。
“你沿着门外那条河一直往下走,走到村里了。定会有人问你,从哪儿来往哪儿去。你一定记得回答,你从外地来,来寻程亩羊程大夫,是他的远亲。”慕临安说道。
他已经想好了,顾渊一走。柳源即便捅了出来,顾渊已经以程大夫远亲的名义安了处所。便是柳泉给柳源作证,那也徒劳了。
“他若再问你,你便说家中有事。请他带你去程大夫家,到了程大夫家,你若想留下便与程大夫商量,离开也行。”慕临安嘱咐完,便准备让他离开。
他安排得妥当,如果顾渊还不走还浪费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于是,顾渊道了声便拿着包袱离开。
一天之内毫无预兆,如此匆忙。
顾渊走到栅栏外回头望了眼慕临安,慕临安只看了他一眼。那眼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没等顾渊回味人便走进了里屋。
唉——
顾渊突然叹了口气,背着包袱不是滋味地沿河走了。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顾渊才走到村里。这时还不到午时,村里人也是稀稀拉拉的。
慕临安说得没错,他一出现便有好几个村里人好奇地打量他呢。一个身材颇胖年纪莫约三十好几的男人走过来,走近看仔细了,红点儿,哥儿。
那个中年哥儿盯着顾渊打量,眼底止不住的好奇。只见他笑了一下,额头皱起几排抬头纹,显得乌黑发亮。
“外地人?可是来找人的?”那人问道,眼睛滴溜了一下。
这人长得俊不说,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看起来就是和他们村里的人不一样。叫那什么……气度非凡!刘阿姆想着,热切地起来。
顾渊便直接把慕临安交代的话说了一遍,那阿姆皱着眉头瞅他,“程大夫的远亲?也没听得说。也是,都是外地人。”
他语气有些儿嫌弃,顾渊一听便知,这村子排外性极强。只不过,那程大夫居然也是外地人。
“您若知道程大夫家在何处,还请您帮忙带一下路。”顾渊礼貌地道,“不知可否?”
那阿姆拍了手肥腰道,“行,跟我走吧。”
“你叫什么名字?可婚配?家里几口人?……”
顾渊走在后边便听见那阿姆查户口似的问了一大堆,顾渊只得胡乱糊弄过去。
“没婚配?我瞅着你也俊啊。怎么就没婚配呢?”上了年纪的哥儿和小哥儿不同,说得开,脸皮也厚,眼前这个还喜欢碎嘴,“肯定很多哥儿喜欢你吧?你不喜欢?那该是眼光高。其实长的好看又有什么用?你说那一不会干活二不勤快白白长得好看的哥儿娶了能有用么?还不如我家的方哥儿,壮实、勤快、体格好喔。能生个大胖小子,多好……”
顾渊听着头疼,嗯嗯啊啊应付过去。还是和慕临安相处舒服,人安静也不爱问东问西。
顾渊忍了一路,在刘阿姆开始夸他家方哥儿一天可以耕一亩半的地时,终于到了程大夫家。
顾渊连说了几个感谢,柳阿姆舔了舔嘴角,似乎有点儿意犹未尽。
“哎,虽然你是个外地人。不过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方哥儿的,村里那些没眼光的。我信你们外地的,眼光好。”刘阿姆振振有词。
可别了……
顾渊感觉耳边有只苍蝇一直嗡嗡叫,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溜烟朝程大夫家跑去,留下刘阿姆义愤填膺。
“这外地人一样没眼光!”
第8章 第 8 章
程大夫家的门是开着的,顾渊朝里头望了眼。没见着人便唤了声,好半会才从里头传出声音来。
“寻诊的还是拿药的?”程大夫像似嚼着什么东西含糊不清地问道,又补充了句,“在后院!”
顾渊寻声走进厅堂,那股淡淡中草药味浓了起来。他朝后院走去,只见大院里,一个小老头姿态不雅地蹲在一堆药材面前捻起一根顾渊说不上来的植物品尝着。
程大夫咀嚼了几下,眉忽而皱了起来,那双眼睛也半眯了起。接着又打了激灵,手中那半根植物落了地。